他没说话,有些事情问出口让两个人都难堪。
沈林欢垂眸片刻,终于还是解释了句,“那天做梦梦到你跟我提离婚,我答应了。”
陆尧心头微跳,“我提的啊?”
沈林欢“嗯”了声。
“那你的梦不对。”陆尧含混说着。
两个人进了卧室,陆尧扯了领带,一颗一颗解着扣子,径直往浴室去。
沈林欢犹豫片刻,还是跟了过去。
他先去刷了牙,沈林欢给往浴缸里放水,“别洗淋浴了,你泡个澡。”
陆尧“嗯”了声,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而动,静静看她在忙。
最后刷完牙,倚在那儿靠着,衣衫半敞。
沈林欢觉得水温差不多了,问他,“你来看看,水温怎么样?”
陆尧移步过去,站久了头晕,一动就天旋地转。
他一踉跄,沈林欢忙扶住了他,皱着眉,挣扎片刻,“要不我帮你洗吧!”
陆尧晃了片刻神,“……好啊!”
沈林欢卷了袖子,看他脱干净衣服,微微错开目光,可余光还是避无可避。
她趴在浴缸旁边,陆尧却忽地拽了她一下,把她拖了进去。
水花四溅,沈林欢衣服瞬间湿透了,陆尧堵住她的唇,把她压在浴缸边沿,一手垫在她背后。
呼吸带着酒气,还有牙膏的薄荷味儿,沈林欢轻喘口气,问他,“你怎么了?”
她眼神清朗,不解看他。
陆尧轻啄她的唇,“沈林欢,我们好好过吧!”
她微愣,“嗯?”
“我们家没婚姻失败的例子,我不想当第一个。”他敛着眉,退后半寸的距离,看她眼睛。
沈林欢目光对上他的,呼吸一顿,想他大概真的是还生她梦话的气,于是点点头,答应他,“好。”
“你有事瞒着我吗?”
“什么事?”
“……没什么,有事跟我商量。”
“嗯。”
她被湿衣服裹着,难受得很,干脆脱了,半坐在浴缸里帮他洗了洗。他喝醉了有些黏人,一直蹭着她,亲她。
呼吸灼热,目光侵略性十足,低头看她,“你要不要坐上来?”
沈林欢意识也有些模糊,反而更能察觉到他的意图,手触到他的腰,蜷了下手指,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陆尧以为她不愿意,轻“啧”了声,沈林欢倾身,挽住他的背,表情迟疑,“感觉……浴缸不太舒服。”
陆尧舌尖轻顶牙齿,“试试呗……”
……
沈林欢睁开眼的时候,是六点钟,她抱着陆尧,抱得很紧,她轻巧移开的时候,陆尧还是醒了,睡意浓重,看她:“你把我胳膊都压麻了。”
沈林欢轻声说:“你怎么不把我推开。”
“推开你又凑过来了。”陆尧声音似乎带着揶揄。
沈林欢醒了就离他很远,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她皱皱眉。
陆尧觉得她下一句大约又是要分床睡,抢在她开口前又说,“算了,习惯了。”
沈林欢迟疑片刻,她确实想分床睡,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只是“哦”了声,起身下了床,腿有些软,于是又皱了下眉。
陆尧问了句,“我昨晚……”
沈林欢说:“你喝多了。”
他轻“啧”,“我没断片。”
沈林欢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说:“改天去换个大点儿的浴缸。”
沈林欢:“……”
她不想听了,去换衣服,洗漱。
出来的时候,他也已经穿戴好了。
早餐是牛奶和三明治,简单吃过,沈林欢开车去上班。
她去车库开车,陆尧也跟了过来。
沈林欢疑惑看他。
陆尧坐上副驾驶,自觉扣好安全带,“我车扔沈风那儿了,司机又请假。蹭个车。”
沈林欢深深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从昨晚回来就很怪。
第19章
19.
沈林欢就算开车都很认真, 目光专注看路,有种一种不动声色的内敛和沉稳。
“法务部出了点问题,我们可能要和安锐打官司, 对方在搞舆论战, 我们的公关反应慢了一步。新城东区的招标似乎也出了岔子,新冒出来一个天星建设, 是个新公司, 招标书比我们漂亮。还有海州岛项目……”
这些都只是周末发生的事, 几个部门已经回去加班了。
对于整个集团这艘巨轮来说,几颗螺丝钉出了问题, 并不影响大局,但沈林欢特意跟陆尧提了一下, 他转瞬便明白了。
新城东区的招标案,是风臣建设接下来的重头戏, 海州岛和沙港项目落地, 连接的东城那块儿, 是块儿宝地,他们做联动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很有经验,新城这块儿拿下,是非常势在必得的。
陆尧蹙眉片刻,收起了旖旎心思, “新城这块儿,除了风臣, 谁也吃不下, 要是有人动这心思, 八成是来搅局的。”
沈林欢余光瞧他一眼, 他很少情绪外露,话少,不多说什么,琢磨什么也都在心里,是以总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这会儿倒是对她不防备,沈林欢沉吟片刻,话说得更明白些,“你和我结婚,不是明智的选择。”
这些天在公司,她越发能体会到,局势因为他的联姻对象,而更加动荡了,人心浮动,不少猎头闻风而动,离职率猛增,人员流动很正常。之前还不明显,上周一个刚毕业的海龟斯坦福博士付了三倍违约金也要走,才让人事那里正视这件事,做了汇总报告。
说到底,根出在陆尧这儿,他这个集团总裁的位置,坐得不甚让人信服。
陆尧觑她一眼,冷哼了声,“提上裤子不认人啊你?刚从床上下来,你就提醒我不该跟你结婚?”
沈林欢被她说得一噎,冷淡的面容有一丝裂痕,她轻皱眉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只是就事论事。但大概刚在梦里说过离婚,难免戳他。
“你就是那个意思,提这个有用吗?还是你说完婚姻能撤销?你昨晚才答应我什么?嗯?”他极度不爽,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发脾气,舌尖轻扫牙齿,压下声音,“我有分寸,不用你操心这个。”
沈林欢很能正视自己错误,她说的确实没错,陆尧选她做联姻对象,对他来说,还不如不结婚,无论是和陆家交好的崔家还是李家,任何选一个联姻,都会让他如虎添翼,不知道他会联姻谁,反而忌惮。
知道他娶了沈家的女儿,摆明了就是和李家崔家以及其他任何有可能联姻的,就再没可能了。
陆尧怎么会不知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沈林欢:“抱歉,我意思是,你还要应付沈家。”沈伯瑾果然已经把心思打在金明山了,海洲岛项目他是铁了心想要掺一脚了。他现在真的是腹背受敌,到处都是烂摊子。
陆尧压不住脾气的反应对比她这张自始至终古井无波的姿态,顿觉自己可笑。
她比沈家难应付多了。
沈林欢却是看着前方,轻轻阖了下眼,“如果你信得过,沈家我自己应付。”不想多给他添乱。
陆尧静视她片刻,觉得她心思也挺难揣测的。
沈林欢在工作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听过别人说:心细如发,细致入微,那双眼极毒,任何琐碎都逃不过她的眼。不动声色,手腕却很毒辣,谁小瞧她,那可真是自找苦吃。
偏偏对情感迟钝,交朋友都困难。
她并非不讨喜,只是能力太强,感情太淡,距离感过盛,让人不敢亲近。
可其实你非要去和她交朋友,若非图谋不轨,她反而又不会拒绝人。
你非要和她亲近,她也就接受了。
陆尧坦然了,回神说:“行啊!”
快到公司的时候,她突然叫他,“陆尧?”
他回头,“嗯?”
“我答应你的,会做到。”
陆尧挑眉,“好。”
他以为她只是在说昨晚。
沈林欢在说沈家。
-
沈林欢和陆尧一同进的公司,周一有例会,上午各个部门都绷着皮,这个点,总裁办的人更忙。
他们会赶在陆总进公司前,把积压了一个周末的工作汇总成一份三分钟内的口述报告,等着陆总从专梯上来。
但今天陆尧没有走专梯,他跟着沈林欢一起走员工电梯。
电梯不时开合,人员上上下下,看到陆尧都跟见鬼了一样。
“陆……陆总好,沈助好。”
沈林欢职位已经走好流程了,正因为如此,两个人走在一块儿丝毫也不稀奇。
程凛以前几乎就寸步不离地跟着陆尧,替他解决生活工作大小事宜。
大家只当陆总体恤民生,很快公司的大群里就传开了。
茶水间的早间八卦时间,也都是陆总提早进公司还走员工电梯的事。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上次首席财政官被撤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前奏,突然整个公司风声鹤唳,然后惊动上头,突然召开董事会……”
“陆总这种人简直可怕,年纪轻轻,跟个冷面阎罗似的。”
“做事也不按常理出牌。”
“不够厉害,陆董会把集团交给他?”
“他当时进公司,多少人笑话。说陆董年纪大了,眼盲心瞎,捧自己孙子未免也太没章程了,分公司历练不到一年就给提上来了。”
“一群老将欺负他一个啊!太惨了。”
……
那段时间,沈林欢不在,所以也无从猜测,陆尧是如何的雷霆手段。
只是光听就知道,他处理这些,挺利落的。
但公司派系复杂,陆董年纪大了,加上好多都是跟他一起打拼的元老,情分在,没办法下狠手。陆尧的叔伯们不是去搞学术了,就是没什么斗志。
于是一狠心,把行事硬派激进的陆尧提上来了。
不至于烂摊子,尾大不掉却是真的。
年轻领导者,大刀阔斧地改革,必然遭受无穷的阻力。
陆尧大学毕业后又去国外继续读书,在海外分部实习历练,大家对这位小公子的了解不多,只知道读书很厉害,回国后在俞城分公司做了一年,成绩亮眼,但远不至于服众。
突然调到总部,直接坐上执行总裁的位置,下头几个大部门的老总,全是老狐狸,哪会怕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甚至觉得能拿捏他,最初只表面对他和和气气,背地里做事对他很不客气。
但因为不太了解,到底是低估他了。
陆尧能在集团立住,是很不容易的。
只是结了个婚,一些人又开始借题发挥了。
搞得好多人对他不信任,有些人明面上不说,都在暗自观望,考虑要不要跳槽。怕风臣慢慢衰败下去。
-
一大早他蹭了老婆的车,心情正好。
就算是员工电梯慢腾腾,他也比以往去公司要早。
总裁办那里慌里慌张不甚明确的汇报他也没计较,只说整理一下,发一份书面报告给他。
可惜情绪没好片刻,就有人来找晦气。
负责海外项目对接的陈总领着四五个人进来陆尧的办公室。
他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哦?你们要辞职?”
沈林欢端了个托盘进来,冒着热气的玻璃杯挨个儿落在几个人面前。
陈总看到她,眼神上下一打量,似是轻嗤了声,“小陆总还年轻,心思还是要多放在工作上。助理还是换个男的好,女的不顶事,还惹眼。”
这位陈总的之前的秘书,也是前凸后翘美艳大美人,五官浓艳,陈总把人睡了,惹得秘书趾高气昂,作威作福,甚至有人目睹陈总公然在办公室和秘书**,门都不关。
陆尧让人事寻了个由头把秘书开了,陈总记恨他到现在。是以这话也就显得讽刺了。意思是: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员工私底下,也会叫他小陆总,只是为了区别以前的陆总,但当着他面叫,多少带着不尊重的意思。
陆尧把眼镜戴了起来,无框的眼镜,框条极细,镜腿像根线,飞入鬓边。
镜片下的眼睛显得凉薄,以及多了几分不耐烦。
却没话,若有似无打量着这些人,像在拿乔,不动声色地让人浮躁,摸不准他的想法。
海外项目最近收缩,陈总手里闲,想分东城新区一杯羹,陆尧却把这事交给了一个新人全权负责,丝毫不顾他多番暗示。这会儿就来辞职威胁。
沈林欢神色一如既往的漠然,好似那话丝毫没入耳一样,态度恭敬地把茶放下,欲提起托盘起身的时候,陈总见陆尧久久没吭声,有些浮躁地把手里文件夹往桌子上一顿。
手上没个轻重,碰翻了茶杯,热气蒸腾的水泼过来,沈林欢躲了下,依旧烫到了手背。
她一顿,眉毛轻蹙。
陆尧脸色顿时阴沉一片,豁然起身过来,抓住沈林欢的手臂,水已经不是特别烫了,没有烫出水泡,只是一大片红。
她皮肤白,那红醒目得很。
陈总没眼色,他自己腿上也撒了,一边耸着裤子,一边骂骂咧咧地说:“毛手毛脚的,会干什么?”
陆尧只是扯着他往卫生间去,把她手放在水龙头下,一直冲。
沈林欢却丝毫不关心自己的手,只是趁机提醒他,“高主管一直没说话,眼神游离,之前听说他家境挺一般的。”
应该是被陈总逼着来的。
陆尧狠狠捏了下她手腕,伏在她耳边咬牙切齿说,“你工作狂?”
沈林欢皱眉,有些着急,陈总走了不打紧,一个部门全辞职,这摆明了摆谱逼他就范呢!
陆尧腾出一只手拍她脸,没头没脑说:“你撒个娇我看看!”
第20章
20.
沈林欢:“……”
她不太明白他思维是如何跳跃到这里的, 但还是认真思考片刻,回答:“……我不会。”
是真的不会。从小到大,她都是个倔强的人, 摔倒了爬起来, 被嘲笑了就努力向前跑,一直跑, 跑到谁都追不上, 嘲讽就也追不上了。
撒娇这种东西, 从来不在她的字典了,无任何经验可借鉴。脑海里倒是闪过过往人生中出现过的种种女孩的行为, 她们撒娇的时候是怎么样呢?
似乎有画面,但仔细一想, 又想不起来了。
陆尧轻“啧”,似乎还挺失望, 他按了总裁办的电话, 叫秘书过来送药箱。目光盯着她的手, 赤红一片,她至今都没吭一声,下意识的惊叫和蜷缩都没有,那会儿只是安静地回视了陈盛荣一眼,仿佛第一反应不是自己的手,而是确认对方的意图。
捏着她手腕的手, 更紧了些。
陆尧下颌线绷紧了。
他的办公室里有休息室,休息室旁就是卫生间, 门合着, 外面有人恭敬在问, “陆总, 没事吧?”
是那位眼神躲闪的高主管。
陆尧冷着声音,“你说呢?”
“陈总也是不小心。”高主管唯唯诺诺地小声说着。
陆尧冷哼一声。
陈盛荣不是个傻子,他这么张扬跋扈,不过是没把陆尧放在眼里,更不可能把一个小小的助理放在眼里,但他同样也知道,总裁不会随便拉着一个助理的手,紧张她是不是被烫伤了。
沈林欢眼珠微动,似乎终于明白陆尧让她撒个娇的意思了。
陈盛荣是个老狐狸,当年跟着陆老爷子打天下,是左右手,为了公司也是鞠躬尽瘁过的,所以卸磨杀驴的事,陆老爷子做不出来,但他这些年,居功自傲太过,倚仗着身份四处拿乔,权利大,思想守旧,行为却激进,杀伤力太大了。
陆尧剪除了不少他的羽翼,至今没把他彻底清除,就是因为这是块儿烫手山芋。
他在风臣摸爬这么多年,人脉盘根错节,稍有不慎就是一个大雷埋下来,陆尧不敢冒进。
但正是因为如此,在激流中还能全身而退的人,难免变得狂傲,以为陆尧拿他没办法。
这会儿失手泼伤了沈林欢,也不过是一个助理罢了,他总不能为了个助理小题大做,但她不仅是个助理,还是他老婆。
陆老爷子当年和陆老太太是患难夫妻,夫人为他牺牲太多,他一辈子都感激,把婚姻看得很重。
陈盛荣倚老卖老地闹到陆老爷子那儿去,陆尧顺势推到沈林欢身上说老婆委屈他不能什么都不做,好歹是个由头。
这会儿沈林欢表现得越委屈,越有利于陆尧。
沈林欢很快就想清楚了关窍,她撒不出来娇,也哭不出来,最后干脆睁着眼瞪着,瞪得眼睛酸涩,眼里汪了两眼生理性眼泪。
眼睛都红了,她碰了他一下,“老公……”
陆尧目睹了她表情变化全过程,整个人呆愣当场,他确实是那样想的,可也没想到她真能给他撒个娇,别说沈林欢想象不出来,他也想象不出来。
他给她撒一个还可行点儿。
这会儿沈林欢碰他一下,叫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喉结滚动,凝视她。
外面还有人,隔着一个门站着,呼吸声似乎都能听到,沈林欢故意说给外面人听的,“真的好疼……”
她声音轻轻的,没那么委屈,但因为轻而弱,那股子隐忍和克制,倒更显得让人揪心。
只是那两眼泪……
陆尧:“……”
他看出来她在演戏,不由感叹她确实心细如发,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并给出了配合。不过她确实不会撒娇,甚至连委屈都演得不像,别人哭都是楚楚可怜的……
可沈林欢含着泪看他,他觉得她那眼神里写的都是:我要他死!
-
二十二楼的食堂,Amanda独自坐着吃饭,隔壁桌在讨论陈总的事情。
“陈总拿辞职威胁总裁,这招也太毒了吧!”
“听说陆总当下就全批了,说既然这样,那陈伯伯就安心回家养老吧!”
“临走前还策反了一个好像。”
“高主管?说起来高主管也是惨,当年陈总给提拔上来的,一直感恩戴德,这些年对陈总也是有求必应,但人太重情了也不好。”
……
正说着话,沈林欢下来吃饭,上午陆尧在办公室发了一通火,后来开会的时候戾气也极重,财务和策划那边又撞在枪口上,两个小时的会议,所有人都在水深火热中度过,会议室除了做汇报的和首座时不时开口训斥人的总裁,全场鸦雀无声。
陈总在办公室那会儿,沈林欢右手被纱布缠满了,据说手背全是通红的烫伤,秘书进去送药箱,陆总亲自给处理的,沈助眼泪簌簌地往下落,表情却很冷,只是这种冷感美人,落泪就更戳人心了,陈总先前一直讽刺沈林欢,没想到这个助理竟然是陆尧的老婆,结婚那天他跟几位董事为了表达陆氏和沈家联姻的抗议,都借口没去参加婚礼,自然对沈林欢也陌生得很。
“原来是小陆总的老婆,我这也不是故意的,你看看。”陈总哎了声,语气里似乎都是愧疚。
沈林欢侧头看了陈总一眼,眨眼的片刻,眼泪又滚落下来。
她轻轻蜷手,表情隐忍地说:“好疼啊!”
陆尧把纱布缠好,绑了个漂亮的结,而后才挂着一脸寒霜去沙发一头坐下。
他腿半敞,手臂搭在沙发后背,姿态极度的不耐烦,目光扫过那群人,略勾出一点冷酷的笑意:“既然各位有更好的前程,那就让人事走流程吧!尤其陈伯伯,您年纪大了,我早就想让您退休了。早些回家养老享清福才是正事。”迁怒意味特别明显。
陈盛荣眸色一凛,意识到这个年轻人犯了狠,立马提醒他,“是,小陆总说得是。但我不是一直害怕,我走了,一堆烂摊子没法子收拾,你已经够忙了,不忍心再给你添乱啊!”
确切是个麻烦,陈盛荣的人遍布各大部门,一些他的亲信都是要职,他是在提醒陆尧,把他拉下马,后果很严重。
陆尧指尖轻敲着沙发背,似在思索,陈盛荣觉得他还是忌惮的,于是笑着,又补充两句,“你爷爷还在的时候,我就说要辞职了,他不让,这一蹉磨,就又是这么多年,累啊!”
意思是,陆老爷子都不敢让他拍拍屁股走人,警告他三思。
陆尧自然是听懂了,倏忽一笑:“是风臣对不住陈伯伯了,这些年实在是让您劳心劳力了,您这么说,我再多留您一刻都是罪孽啊!”
两个人你来我往,暗藏机锋,各自都没后退半步。最后陈盛荣见陆尧下了狠劲,不怀好意地应了下来,当即就离开了公司,然后离职申请纷至沓来地送到人事。全是他的人。
人事那边吓坏了,经理过来寻陆尧请示,陆尧冷笑着,“批,全批,一个也不留!”
而后沈林欢悄无声息去见了高主管,然后没多久,高主管撤销了离职申请。
不到半日,高主管直接顶替了陈总的位置,升了职,似乎在释放信号,陈盛荣是铁定不留了,而其他人,想拿乔的,都要掂量一下自己是否是真的愿意走。
公司这一日,动荡不安,颇有些腥风血雨的感觉。
而这中间,沈林欢简直就像个不动声色的幽灵,穿插在其中,悄无声息,但却让人很难忽视。
她忙了大半日,以前总是叫餐在办公室,一边吃一边再看些资料。
但这会儿饭点快过了,而且办公室的人正对她处在一种极度的好奇当中,她不想面对窥探的目光,索性下来餐厅吃。
风臣的员工食堂很干净,餐饮标准也很高,荤素搭配,每日都有营养师专门配餐表,公司的各位老总们也都在这边吃。
这边也是偶遇老板的最佳场所,平日里面都见不到的老总们,在这儿遇见的几率却很高。
陆尧几乎没有进过食堂。
但今天他进了,坐在桌子前还开着笔记本,皱着眉不知道在看什么,沈林欢去窗口那里拿餐,然后摆在他面前,低声说了句:“先吃饭吧!”
沈林欢在他对面坐下来,右手被包得像个粽子,筷子都拿不了,她只要了份浓汤,左手捏着勺子喝着,眉眼安静垂着,似乎即便手成了这样,也丝毫不能让她那张脸有什么明显的表情。
Amanda又听身边人讨论,“沈助……不,老板娘那会儿真的哭了?”
“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说陆总哭了我还更信点儿。”
一群人捂着嘴轻声笑起来。陆总实在是太好看了点,当初多少人还抱着灰姑娘上位的童话幻想。
Amanda吃饭的手一顿,目光也不自觉飘到那边去,沈林欢左手吃饭,吃得很慢,但却有条不紊。
她想起沈林欢第一天进公司,Amanda就觉得她很不一样,那种对自己绝对的自信,表现在脸上就不自觉带着锋利,让人不舒服。
Amanda从来没见过她慌乱的样子,永远从容不迫,那会儿带她的人不耐烦带新人,但看她是程助亲自领过来,有可能是陆总的人才不得不耐着心,只是时不时还是要刁难她一下,把很多杂乱无章的东西丢给她。
沈林欢从来没抱怨过,上手得极快,处理事情有条不紊。
甚至她总能往前多走一步。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上学时候的那些学霸中的学霸,学习游刃有余不说,老师布置了很难的题,所有人都算得很吃力,只有她不仅算出来了,还告诉老师,“这道题有三种解法!”
那股子自信和目中无人,对于同样的学霸的人来说,是一种折磨。
Amanda垂下目光,承认别人比自己优秀,对她来说是件并不太容易的事。
沈林欢看陆尧还在看,不由再次提醒了句,“陆尧,先吃饭吧!”
陆尧终于合上了笔记本,抬眼先看见沈林欢的手,包得跟熊掌一样,正用左手吃饭。
他陡然低骂了声自己,竟然叫她去拿餐。
沈林欢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眸看了眼,说:“没事,不耽误吃东西。”
陆尧却拍了拍身边位置,“你坐过来,我喂你。”
沈林欢再次看他一眼,瞧不出来他是开玩笑还是干嘛,这么多人,他疯了不成?
“不用。”她蹙眉。
陆尧“啧”了声,“难不成让我给你撒个娇求你过来?”
第21章
21.
陆尧原本是想说:“要我求着你?”
话到嘴边觉得太过于像讽刺, 硬邦邦的仿佛在呛她。
一遇见她就收不住脾气,可俩人之间难得的平衡他不想再次打破,于是临到嘴边改了口。
脑海里还有她早上扮委屈那画面,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明知道她是演的,心还是揪着,心想她要真是撒个娇,他怕是要去摘星星摘月亮。
沈林欢抬头和他对视,似乎是在探究他的情绪, 半晌, 她略抬眉, “哦,你撒。”
作为一个做什么都得心应手的人,沈林欢对于自己不了解不擅长的领域, 还是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的。
陆尧身子微微前倾,侧头把耳朵对着她,“我没听清, 你再说一遍?”
沈林欢便不吭声了, 明白他就是随口一说, 揶揄她呢!
陆尧慢慢却笑了,指尖轻叩了下桌面, “过来, 吃饭饭,我喂喂,嗯?”
低沉缓慢的嗓音, 带着微微的拖腔, 音调略略上扬着, 像撒娇,又不像撒娇。他那张惯常冷意十足的脸上,难得带着几分不正经。
沈林欢:“……”
她抬了下手,制止住他,沉默坐了过去,偏头对近在迟尺的他耳语:“你还是正常点儿比较好。”
她觉得自己后背都是麻的。
怪怪的。
陆尧笑得更开心了,把她餐盘拖了过来,直接合在自己餐盘里,然后喂她吃。
人太多了,沈林欢有些抗拒,陆尧倒是自然,喂她吃一口,自己吃两口,低声跟她讲公司的局面,“陈盛荣是个急性子,憋不到明天就会去找爷爷。”
今晚?
沈林欢思绪被话题攥住,也就没那么拘谨了,咬过来一块儿鱼肉,咀嚼着,“那我们晚上也回一趟。我待会儿给妈打个电话。”
她改口改得极为顺畅,第一次回南街他就察觉到了,怎么听都觉得心情愉快。旋即又觉得自己没出息,这么一点顺理成章的事,也值得开心。
陆尧又笑了声,知道沈林欢怎么想的,陈盛荣去跟爷爷聊,无非就是卖个惨,说说自己这些年有多不容易。
陈盛荣三十多岁才娶了妻,老婆是美国长大的,一直想让他去华尔街工作,老婆家里条件也不错,甚至能给他安排更好的工作。但那会儿津城走不开人,还有个唐氏一直压在头上,占据了多半的市场份额,他们只能夹缝中生存,陈盛荣不想给老爷子添乱,一直憋着没吭声,也放弃了更好的工作机会。
后来老婆受不了他事事把风臣放第一位,跟他吵了一架后,带着孩子走了,至今没回来过。他想儿子了,得飞去美国,有时候前妻还不让他看孩子。也就这两年恨意消了,他才能时时和儿子联系,但两个人不亲近,陈盛荣急于敛财,也是想给儿子一份丰厚的家业,维持自己当父亲的尊严。
人年纪大了,事业心就没那么重了,看待亲情会格外的重。
陈盛荣如此,老爷子更如此。所以老爷子势必容易心软,念旧情。
“回家接着哭?”陆尧笑她。不过她要真回去哭,不仅陈盛荣卖惨会不顺利,他估计也得跟着遭殃,不少人得数落他。
沈林欢左手翻着手机,嘴里的东西吃得差不多了,嘴边就会有新的递上,她咬东西的时候,眼神会掠过他,时不时提醒他一句,“你也吃。”
这会儿她把手机调出来一个画面,给他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说完似乎才想起来他刚刚的问话,补充一句,“能哭就哭。”哭不出来就算了,她是真的不太擅长,别的办法也有,也不是非得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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