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林欢:“……”

两个人再次沉默对视了会儿。

沈林欢挪开目光,“没忘。”

陆尧笑了声,半是嘲讽半是好笑。

沈林欢闭上眼,假装睡觉,不理他。

意识模模糊糊的,安静下来才想起来他说和楚邵打的架。

脑子里有模糊的关于楚邵的印象,是关于纹身店的,很久远的记忆了,街道一角,很窄小的一间店面,店里人很多,都是年轻男孩,店是有周芙的一个表哥,周芙和表哥关系好,经常去找他,所以沈林欢也跟着去过几次。

楚邵长得一张很嚣张的面容,断眉,家里条件不太好,学习也不太好,私立旁边的公办学校里的垫底学渣,经常去私立门口晃悠,看不起私立那群公子哥儿,见了面就一副轻蔑的样子,动不动就挑衅。

有次和陆尧的朋友呛过一次,陆尧自然也看不上这种不学无术的渣子,拉了朋友一把,“跟这种人计较什么。”

楚邵就不服气,推搡着陆尧说,“你他么什么意思?”

陆尧被推得一踉跄,脾气上来,一脚踹了过去。

两个人打了起来,楚邵是野路子,陆尧从小就武术私教一对一提点教导,体格差不多的情况下,楚邵压根儿不是他对手。最后被揍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当时楚邵被嘲笑了好久。

后来沈林欢去纹身,她在纸上写了那串拼音。

楚邵看了眼,顿时嗤了声,劝她这个年纪别犯傻,长大了百分之一百后悔。

又说:“不行,我他么看到这个名字就觉得晦气。”

沈林欢沉默垂眸,“没事,路遥知马力的路遥。”

楚邵扁扁嘴,勉强接受了,“行吧!”

第16章

16.

沈林欢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大约是护士给她打好吊针没多久。她觉得实在小题大做,吃点儿退烧药睡一觉就好了,但医生这样安排了, 她也没说什么。

做了梦, 梦见陆尧了。

梦里陆尧也在跪着, 笔直地跪在书房, 身姿挺拔, 身上西装挺括,面色冷峻异常, 说:“无论如何, 这婚我离定了。”

爷爷拿鸡毛掸子抽他好多次,“你再说一遍?”

他就无数次重复。

似乎真的下定了决心。

最后沈林欢面无表情站在那里, 说:“离婚吧!”

不必强求的。

画面转到偃湖公馆, 1号别墅占地面积最大, 和周围的房子隔开很远的距离,独自像座小岛一样高贵地矗立着。

她提了一个手提的行李箱,箱子里只有几件衣服, 和她常用的东西,周管家问:“其他东西不带走吗?”

“不是我的。”她从家里带来的, 只有自己一辆车, 和一些鸡零狗碎的不值钱东西。走了自然也没什么可拿的。

陆尧驱车进院子,落下车窗冷漠看她, “慢走,不送。”

沈林欢点点头。

下着雨,沈林欢没有撑伞的, 弯腰钻进自己的玛莎里, 驱车离开。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车兜风, 似乎有人在问她,“你怎么不回家呢?”

她说,“我没有家。”

画面碎裂成一片一片,似乎又转到书房里,陆尧跪着,背脊挺得笔直,爷爷的鸡毛掸子打在他背上,发出闷重的声响,“你再说一遍?”

“这婚我离定了。”他下颌线绷得极紧,固执说着。

沈林欢闭了闭眼,循环梦境里,再次出声说:“那就离婚吧!”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股巨大的悲伤袭来,她胸口闷得喘不过来气,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氧气却似乎越来越少。

沈林欢猝然睁开眼,濒死的窒息感消失,世界重置,她重重吸了一口气,喉咙里“离婚吧”几个字似乎还没消散。

醒了。

护士正给她拔针,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这陆太太做梦说梦话“离婚”两个字都出口了,陆总脸色倏忽就沉下来了,她没扭头都能从余光里感受到气氛的凝重。

护士内心一片惊涛骇浪,强装平静地拔了针头,叮嘱好好休息,就赶紧离开了。

病房里一片安静,沈林欢回过神,梦太清晰,甚至意识到说了梦话。

陆尧的脸色极沉,盯着她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刚刚还算温馨的气氛,一下子降至了冰点。

陆尧不明白,她到底有多想离婚,才会做个梦都是离婚。

他扯了下领口,气闷得烦躁。

他浑身被冷燥交替折磨着,怕她开口,真怕,无论是解释还是道歉,他都不想听。

最后陆尧倏忽站了起来,走了,一句话没留。

沈林欢眼珠转动片刻,梦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个梦,又为什么说了梦话,还正好叫他听见。

陆尧生气了。

也是,无论两个人关系如何,新婚妻子做梦说离婚,怎么听都刺耳。

她刚刚有解释的意图的,只是一时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托词,好像怎么说都古怪。

她轻吐一口气,在床上躺了会,药效上来。浑浑噩噩又睡了小半日,到了晚上才彻底醒过来。

外面天要黑了,雨也停了。

沈林欢翻身下床,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理好被子,拿了自己的包离开了病房。

她想出门叫个车回家去,到了门口却发现司机就在外面等着,不知道是送走陆尧又回来,还是压根儿没走。

司机问道:“回家吗?太太。”

沈林欢点点头,“嗯。”

车窗外,暮色四合,霓虹渐起。

她低头看手机,漫无目的地瞎点着,最后在娱乐新闻里点到楚妍,停留了一下。

漫天的骂声,细数她“勾引”过的男人们,甚至包括昨晚从一辆卡宴上下来,她手撑在车门,冲车里魅惑笑着。

还有人说,她和自己的助理不清不楚。有照片,模糊的只有个侧面,但沈林欢能认得出来,是楚邵。

楚妍和楚邵……

沈林欢终于想起来一件事,纹身的那天,楚邵的电话一直响,他挂了几次,终于不耐烦地接了起来,“楚妍你是不是找死?不是跟你说了我忙的时候不要一直打电话给我。”

女声轻哼了声,“我就打。你别接啊!”

楚邵气笑了,“又干嘛?”

“给钱!”语气像个爹的叉烧闺女。

楚邵也不客气,恶狠狠,“没钱!”

“那去卖肾吧!”

楚邵“嘶”了声,“滚蛋!”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沈林欢听到他叫对方楚x,就问:“你妹妹?”

旁边有人揶揄地笑,“哪儿呢!人家童养媳。”还跟她解释,楚邵的大伯死得早,没孩子,大伯母另嫁了,另嫁后婚姻不顺利,生了个女儿没两年离婚了,娘家没人了,回楚家住,结果没两年又得了病,早亡了,独撇了个跟楚家非亲非故的女儿,跟着楚邵奶奶长大,奶奶去了后,就一直算是楚邵在养着了。

楚邵闷笑了声,“去你妈的!”

那人又接话,却是对沈林欢说的,调侃道,“他不让你纹人名,他自己都纹了呢!还纹在大腿,嘶,骚得不行。”

-

沈林欢退烧了,只是出了一身汗,于是回去先洗了澡,去吃了点东西,天就彻底黑透了。

陆尧没回来,周管家说:“先生说他今晚住千枫玉湖,不回来了。”

她握着手机好一会儿,给他发了信息:【抱歉。】

她真不是故意的。

陆尧没回,大约不愿意接受。

白天睡多了,晚上她怎么都睡不着。

她去书房看文件,一直看到凌晨,才又去躺了会儿。再也没做梦,她其实梦很少,更别说说梦话了。

云朝发消息给她,说:【我出门了,大概一个小时到你家。】

沈林欢这才想起来,和云朝的约定。

于是收拾好心情,起床准备迎接洛洛。

【好。】

她给厨房放了一天假,自己亲自去烤了曲奇饼干,做了草莓派,还有其他小朋友会喜欢吃的东西,大多是甜食。

以前云朝会说,她对小朋友出奇地有耐心。

说她看起来应该是严母的类型,但估计当了妈,完全不是那回事。

沈林欢就在厨房盯着烤箱的片刻,倏忽想起来孩子的事,母亲时不时发消息催她一下,她都没理,装作没看到。

下周三回门,也不知道会不会当着陆尧的面再提。她狠狠皱了下眉,反感油然而生。

但又想到今天陆尧的冷脸,也不知道会不会回门都不陪她。

……

云朝开着辆奔驰直接开进了院子,他从驾驶座下来,把后排的洛洛抱下来,沈林欢迎了出来。

云朝冲她笑了笑,“脸色怎么这么差?”

沈林欢摇摇头,“没事。”

“你要是不舒服我就把人带回去了。”云朝抱着洛洛没放下来。

沈林欢再次摇头,“真的没事,我已经在烤饼干了。”

“那行,我就把人丢给你了。我得去看学生们的实验论文了。”

“嗯。”

沈林欢把略显得兴奋的洛洛抱过来,看着云朝上了车,他把车窗降下来,骤然说了句,“亲子鉴定结果,保险起见我已经销毁了,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沈林欢点点头,“我相信你。”

云朝无奈摇头,“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就算这事挑明了,你以为能离婚?这种联姻式的婚姻,本身只是利益的交换和勾连,轻易解除不了的。”

沈林欢摇摇头,“你不明白。”

云朝皱眉道:“真的搞不懂你。”

他倒车,掉头,奔驰驶出院子。

沈林欢抱着洛洛回身往屋子里去,突然脚步顿了一下,身后周管家静静站在门廊一头,瞧见她,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微微点头,“夫人,司机今天急事请假了,您要是有出行计划,提前交代一声,我让小陈过来顶班。”

沈林欢“嗯”了声,“没事,我不用司机。”

-

会所的包厢里许多人,牌桌上四个人,陆尧占据一侧,陆尧手一动,就有人揣摩出他的意图,从铁盒里抽出一根烟,送到他嘴边,他含住,眉眼仍沁着冰,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一个女人扭着腰肢要过来给她点烟,人还没到,他先蹙了眉,身旁男人忙挥了挥手,“去去去,献什么殷勤。”陆尧洁癖,对不熟的女人一向敬谢不敏,再干净都不行。

男人替他点了烟,他轻吐,“谢谢。”

那人笑了笑,“陆总客气。”知道陆尧不爱人多话,说完悄声退开了。

牌桌上另外几个,不时瞥他。

沈风笑说:“你这怎么还挂了彩?”

陆尧舌尖轻顶唇角,哼了声,“命运的重拳,为了提醒我,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臊眉耷眼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简与臣挤兑他,“你这是在家受了气,出来折磨我们哥儿几个呢!”

沈风笑出声,“他自己求来的,受了气怕是也心满意足。”

陆尧终于嗤了声。

人都贪心不是。

还没说话,电话先响了,他瞧见来电提示,撂了牌,出门去接电话去。

屋里热闹,走廊却安静无声,陆尧倚着墙,指尖夹着烟,石化在那里了一样,半晌一动不动。

指尖烟都燃出好长一节烟灰,簌簌往下落。

他终于抬了一下手,冲角落垃圾桶轻弹了一下,放在唇边猛抽了一口。

沈风瞧他半天没回去,出来寻他,一推门,就看到他冷着的半张脸,这表情,连他都怵,“怎么了?”

陆尧下颌线紧绷,半晌才摇了下头。

沈风瞧见他微颤的指尖,意外挑眉,拉着他进了隔壁包房。

灯暗着,两个男人沉默陷进沙发里。

沈风说:“说吧!我你还信不过?”

沈风这个人,嘴比谁都严,朋友圈子里,属他知道的最多,也数他口风紧。

陆尧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自嘲一笑,“你觉得云朝的女儿,有没有可能是沈林欢的。”

第17章

17.

“什么东西?”沈风疑心自己听错了, “你疯了吧?”

最后抬手朝着陆尧胸口捶了一拳,严肃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沈风和沈家沾亲带故的,算起来沈林欢还得叫他一声哥。

但两家不怎么来往就是了, 不过情况大致也都是了解的。

沈林欢当年是想学别的专业的, 但程之琳逼着她报了金融管理类, 为此沈林欢还离家出走过一回, 不过最后当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家里唯一对她做出的妥协就是, 她可以不出国,可以自己选个想去的学校。

后来沈林欢去了海城, 离津城几百公里远。那几年她都不常回来。

云朝的女儿今年四岁多, 沈林欢比陆尧小一岁,今年二十六, 四年前她还在上学。

正好是考硕士那一年, 保送的学校她不想去, 自己备考,并且因为这个借口过年都没回来。那会儿大家都在说,沈林欢是为了躲家里人, 只是给不想回家找的借口。

考硕……

沈风猝然皱眉,再次算了一遍, 如果云家没有隐瞒云洛的年龄, 那确切就是那一年。

之后云朝是突然带回来一个孩子的,然后漫天的风言风语, 都在猜云朝那个女儿从哪里来的。

云朝是医学教授,而沈林欢最开始就对医学抱着极大的热忱……

怪不得陆尧会这么想,他比任何人都关注沈林欢的动态, 自然比他对这个时间点更敏感。

陆尧沉默地抽完那根烟, 声音微哑, 好似终于想开了,“是也没什么。”

那一会儿,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崩塌的感觉里,怀疑一切。沈林欢是不是第一次,他已经不想去深究了,他现在回忆一下,只能回忆出她和他的第一次生疏而无技巧性,其他的都不能确定。生过孩子吗?不像。什么都不像。只有她想离婚是像的……

她连梦里都是离婚。

简与臣也摸了进来,推开门,看到两个人坐在黑影了,“我去,您俩偷鸡摸狗干什么呢!”

走近了,模糊才看到两个人表情不对,他冲沈风挤了挤眼睛,用口型问:“怎么回事?”

陆尧觉得烦躁,摸了摸口袋,没摸到烟,问简与臣,“有烟吗?”

简与臣掏了掏口袋,连打火机一起递给了他。瞧他冷郁的眉眼,轻啧。

陆尧点了一根烟,沉默抽了一口,他烟瘾不重,除了今晚,最近一次抽烟是和沈林欢结婚那一晚,那晚也很烦躁,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他觉得自己像个强取豪夺的土匪,无法忍受把她拱手让人,于是靠着自己家对她家的那点优越感,以及利用她父母想攀附高门的心思,才把她夺了过来。

她那晚安安静静的,卸了妆,人也干净漂亮,面无表情的,眉眼里都是沉着,看他的眼神就像看陌生人,甚至于带着浓重的防备。

他知道这不是她的错,对于她来说,他的确就是个陌生人,一个父母安排下不得不答应的联姻对象,可大约自己并不想仅仅做个联姻对象,于是连基本的相敬如宾都做不到,明明进房门前在门外站了十多分钟做心理建设,要好好对她。

结果看到她那神情和态度,就什么都忘了,像个无理取闹的幼童,借此来博关注。

那晚他抽了半根烟,半根烟的功夫都在想,如何顺利度过第一夜,想过循序渐进,可又怕以两个人的性格,一辈子也难进一步了。

那九天的朝夕相处,她其实都挺配合的,但越配合,他就越烦躁,越发现,人都是贪得无厌的,求不得的时候想拥有,拥有了就想独占。最开始只想要一点,后来想要全部。可她自始至终都对他保持一种本能的防备和冷淡,眼神里都是冷漠,好似一个俯瞰众生的神,怜悯地看着四下凡人,有舍肉身布施的神性,唯独没有凡人那点七情六欲。

于是连最亲密的事,好似都无法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不可谓不挫败。

拿她没办法,可又不得不承认被她吸引,于是越爱,越痛恨。从很久之前就是。

烟抽到一半,脑子里反复琢磨周管家给他复述的话,不甘心地问,“有没可能沈林欢不是亲生的?”

沈家那群有病的人,对沈林欢的态度向来是个谜。

沈风接话,“这事你初中那会儿不就好奇过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程之琳怀孕的时候沈家所有人都见过,她又不是偷偷生的孩子,产房时候,沈家人也都在产房外,所以没有调包的可能,程之琳住在VIP病房,整层楼就她一个,更没可能抱错了。”

沈家就算不景气,根还在,不至于生个孩子连是谁的都搞不清,又不是演电视剧。

陆尧苦笑一声,事实上所有可能性他都想过了,那短短的几分钟里,他把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想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最离谱,但却是最有可能的。

沈风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明白陆尧为什么这么猜了,沈林欢亲生的无疑,如果沈林欢是程之琳但不是沈伯谦的女儿,那就更没可能了,见过沈伯谦的都知道,沈林欢和他长得有多像。

陆尧把沈林欢和云朝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亲子鉴定的结果,保险起见我已经销毁了,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相信你。”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就算这事挑明了,你以为能离婚?这种联姻式的婚姻,本身只是利益的交换和勾连,轻易解除不了的。”

“你不明白。”

怎么听都像是沈林欢在找什么契机想要和他离婚。

简与臣终于听明白了,觉得陆尧在这儿抠字眼猜测的样子真是够卑微的,想说天下好女人这么多,又不差这一个,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要真能放得下,至于这么些年还心心念念,怕她被家里坑,怕她嫁到别处去受苦,自己费心把婚事揽过来。

说到底是他一厢情愿,就算沈林欢不喜欢他,依旧讨厌他,并不领情,至少表面功夫做得够好了,也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婚前的事……

简与臣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你放人家自由吧!既然你想做好事,就只做好事好了,别妄图把人绑在身边了,沈家的面子顾住,过几个月就以感情不合和平离婚,沈家日子好过了,也就不会逼沈林欢了。以沈林欢的能耐,你把她放公司养段时间,要不了多久沈家就控制不住她了。”

陆尧不吭声,沉默抽着烟,想起沈林欢新婚夜说的话,不由自嘲一笑,或许沈林欢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想法,是他妄想了。

简与臣:“你也别想太多。”

……

夜风凛冽,白日里下了一天的雨,晚上妖风冷得像是入了冬。

陆尧倚靠在车门,抽了今晚第三根烟,司机问他:“陆总,回家?”

他抬手,“车钥匙给我,你打个车,直接下班吧!”

司机迟疑了下,还是应了声,“好的。”

消息页面,还有沈林欢的【抱歉】二字。他看了片刻,往上翻,两个人几乎没有聊天记录。她和云朝的聊天记录确实密密匝匝的,虽然大多是云朝在说,她只回两个字,但她这个人,虽然冷淡,确是句句有回应的。

现实的交流陆尧跟沈林欢也很少。

他在想,这些天自己都做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做,他把自己摆在一个受伤者的位置上,可着劲儿的折腾她,自觉没法哄她开心,就想看她跳脚,想让她生气,可她始终都是淡然的。

她性格本就如此,有时候会觉得她很强悍,强悍到不惧任何糟糕的场面,自信又强大,让人拜服。

她的冷漠始终带着点儿锋芒,傲气是长在骨子里的,是以上学那会儿就无数人诋毁她、讨厌她。陆尧为此几次都忍不住想帮她,最后都被她拒绝了。她总是沉默看他,目光冷淡,好似在说:我不需要。

久而久之,就觉得她好像刀枪不入、冷血无情。

可今天在南街老家里,面对关心那股子仿佛受惊似的无措和慌乱,着实刺了他眼,还有在医院,她似乎很怕打针,可也只是紧紧皱眉闭眼,一动不动承受着,至多慌乱下抓了他的手,结束了立马又松开,若无其事说:“抱歉。”

所以她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吧?

陆尧抽完一根烟,上了车。

-

沈林欢从小几乎没有过娱乐生活,没有看过动画片,也没有玩过游戏,上中学那会儿,班级上都在讨论明星,周芙最喜欢陆季行,一个歌手出道的演员,每次都要跟沈林欢疯狂安利。安利也是个黑话,是强烈推荐的意思。

沈林欢都不懂。

她也不想费心去懂,她的生活被学习占满了……当然,舞蹈钢琴马术和射箭这些,都是学习,她并不喜欢,所以也从谈娱乐放松。

周管家静静侯在游戏房门口很久了,沈林欢盘腿坐在垫子上,拿着游戏柄打了很久的游戏了。

不过她游戏真的太烂了,屏幕上“Game over”的字样闪得太快了。

但她似乎也没想动脑子,就那么闲散坐着,打发时间一样。

楼下有动静,周管家移步过去楼梯,看到陆尧的一片衣角,他从直梯那里上来了。

周管家犹豫要不要提醒夫人一下的时候,陆尧已经出现在了二楼,看到他,挥了挥手。

于是周管家点头,提前下班了。

沈林欢旁边放着一杯茶,和半杯红酒,茶未动,醒酒器里的酒,已经见底了。

她听见脚步声,以为又是周管家,头没回,“不用管我。再帮我醒瓶酒吧!”

脚步未停,一双手臂从背后绕过来环住她,握住她的两只手,声音落在她耳边,“这个手不要乱动,控制住往前走。”

沈林欢身体一僵,陆尧的身上似乎还带着外面的冷意,但很快就消散了,男人略显得热的身体贴在她后背,整个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存在感十足。

很亲昵的姿态,他却好像只是为了教她打游戏一样,眉眼专注地盯着屏幕。

第18章

沈林欢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也没有问他是不是不生气了。

两个人安静地待着。

陆尧好像也喝酒了,醉意比她更深些。

扶着她的手教她打游戏。

他从会所出来,想回家, 犹豫的片刻, 沈风叫他去他的酒吧,他就去了。

酒吧刚开业, 许多人去给沈风撑场子, 里头热闹得很, 没有开包厢,几个人就坐在卡座。

秦少在大谈特谈生意经, 陆尧早先就答应沈风会来一趟,就是因为秦少爷想和他合作开发东城新区。

这位少爷是个学院派, 意气风发,想法天马行空, 很天真。

陆尧兴致缺缺, 眉眼低垂着坐在那里, 盯着手里半杯洋酒。

秦少以为他爱喝酒,时不时敬他一杯,陆尧今天难得给面子,谁敬的酒都喝。搁在平日里,他是不爱搭理这种少爷的,但今天他有些怕回家。

临走的时候, 沈风叫自己的司机送他,他扒着车窗, 问沈风, “我是不是破相了?”

沈风瞧着他唇角已经不大明显的伤痕, 笑了, “你他么怎么跟个女人似的。怕老婆嫌弃?不至于,您还是帅的。”

陆尧长得确实很妖孽,冷白皮,晒不黑那种,如今气质冷,线条也起来了,少了那股子俊秀,但上学那会儿还被人叫过陆美人呢!

陆尧最烦别人夸他长得好看,一度想给自己晒成小麦色,还去健身什么的,可惜他晒不黑体质,晒黑了,没几天自己就又缓过来了。

对自己的长相深恶痛绝。

是以沈风听见这句话,像是听到了笑话。

陆尧没再问,回神坐直了,也觉得荒唐,吩咐司机送他回家。

路上眯着眼瘫在后座的时候,想起上学那会儿,他认识沈林欢很早,津城和他家境相似的,统共也没多少,这个圈子就格外小,沈家那会儿还算殷实,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丁点都不差的。

和他交集也多,但也只是认识而已。

真正熟悉是初二下学期的时候,沈林欢跳到他们班去,沈林杰骂骂咧咧气得要死,处处针对她。

后来调座位,沈林欢选了他旁边的位置。

陆尧不跟女生坐同位,班上人都知道,沈林欢刚来,不清楚,她只是觉得他这边清净,而且沈林杰有些怕陆尧和经常和陆尧玩的人,所以不会往这边凑。

他记得头一天他请假,回来就听说,换同桌了,他从后门进来,还听见人咬耳朵,“天呐,沈林欢也太惨了,都没人告诉她一声,陆尧不跟女生坐同桌。”

“她人缘也太差了。”

他轻挑眉,怎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大约是觉得有些女生烦,他不爱人叽叽喳喳在耳边闹,女生嘛,又不能开口骂,自然就抗拒。

所以让人揣测他不和女生坐同桌,也是有可能的。

他坐在位置上,沈林欢正在算题,察觉到旁边有人,她扭头看了眼,微微点头,告诉他,“调座位了。”

意思是,我是你的新同桌。

陆尧点点头,“嗯”了声。

之后好几天,都没几句话。

沈林欢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

陆尧对这个同桌挺满意的,安静,不吵。

于是有的没的,对她就不错,给她带过早餐,帮她瞒过老师,替她怼过沈林杰……

只是那时他并没有注意到,她总是不动声色就拒绝了很多他的示好。

却不吝啬对他好,她朋友少到几乎没有,跳了一级原本的好朋友周芙也不在她身边,总是独来独往。他算是唯一和她走得近一些的,她那种冷淡的人,不经意的好和温柔,格外让人能注意到。

有一次他生病,下着大雪,沈风的弟弟沈遇和他一个班,从小就崇拜他,非常乐意当他小跟班,总是爱献殷勤,就说:“十一哥,我去医务室给你拿点儿感冒药吧!”

他看了看外面的雪,说:“算了,快放学了。”

课间的十分钟,沈林欢出去了,他趴在那里睡,醒过来的时候,桌上他的杯子里有热水,水杯旁是药。

他一挑眉,旁边沈林欢垂头安静在算题,头都没抬,“把药吃了吧!”

他以为是沈遇去买了药,后来才知道,是她去买的。

他随口问过一句,她面无表情地简单回了句,“顺路。”

后来他跟人提的时候,旁人还调笑,“顺什么路啊!她那种除了吃饭上厕所都不出教室门的人,半晌跑一趟医务室,去哪儿啊就顺路?”

……

诸如此类的小事,给他一种错觉,她对他也是有好感的。

-

沈林欢学东西很快,他手把手的教,没一会儿就上手了。

陆尧嗅着她发间的冷香,“那小孩儿走了?”

“嗯。”沈林欢被他圈在怀里,整个后背都是烫的,轻声问了句,“你喝醉了?”

“没有。”陆尧眼神迷离,声音也含混,说话带着些微的拖腔,“你也喝酒了。刚不发烧就喝酒,不好。”

沈林欢没否认,但察觉到他可能是真醉了,行为也古怪。

“还打游戏吗?”他问她。

沈林欢摇摇头,“不玩了。你去洗澡吧!”她放下游戏柄,回身拿手撑他。

陆尧很顺从站了起来,“好啊!”

他今天听话得有些异常,也没呛她,沈林欢甚至觉得有些不习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抬眸看他,他半眯着眼,眼神迷离深沉,似乎真的醉了。

她扶住他,“还好吗?”

陆尧挑眉,“很好。”

他抬步,意欲往前走,沈林欢倒是更担心他走不稳了,不信任地跟紧扶他。

陆尧微愣,半边身子都撑在她身上,借醉问她,“你讨厌我?”

“没有。”沈林欢轻轻蹙眉,“不讨厌。”

陆尧似乎不太相信,轻哼出声,没有再问,但那表情分明在说:那你做梦都是要离婚?

挚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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