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陆尧不耐烦,“我没那么闲。”正常资源竞争而已。

楚妍沉默片刻,“那你帮帮我,我拿个消息跟你换。”

陆尧抽着烟,含混不清地哼了声,“那我得看看值不值。”

楚妍似乎在外面,冻得吸了吸鼻涕,却很自信,声音扬了扬,“关于沈林欢的。”

陆尧拿烟的手顿了下,半晌,吐了个字,“说。”

楚妍娇媚一笑,似是嘲笑他,“她纹身那天,楚邵问她,既然是路遥知马力的路遥,那不如纹汉字好了,汉字更好看。她说不要,楚邵就笑她,的确是人名吧!她没否认。”

陆尧指尖的烟燃了很久了,烟灰都往下落了,他都没发觉,“你要撒谎,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楚妍:“不信你去问你老婆啊!我有必要骗你吗?”

第27章

27.

夜雨裹着寒风, 吹得人清醒。

陆尧没精力再去计较上次楚邵的隐瞒和保留。

他让所有人下班,独自开车离开公司的时候,满脑子里都是沈林欢。

过去的沈林欢。

现在的沈林欢。

每一帧画面都反复在脑海里过。

他不敢相信, 也没办法相信。

怕又是自己自作多情。

很奇怪的,想起上学时候有次生日晚宴,请了沈林欢,她的性格怕是不爱参加这种场合的, 但是生日的是李幼笙, 沈家那会儿巴着李家做材料生意,李幼笙邀请了很多人,包括沈林欢,她不来她家里人估计也不会同意。

她送了生日礼物,李幼笙说谢谢, 打量着她, 笑着夸了句她的衣服,说这款很好看, 她去年也买了同系列。

那会儿, 沈林欢还在读高三,李幼笙已经在家里的安排下,去国外读服装设计了, 这是她出国后的第一个生日,恰好临近新年,回国了,为了和旧朋友聚一聚,举办得隆重盛大。

周芙警惕地跟过去, 悄悄拉着沈林欢往旁边走。这些人一向不太喜欢沈林欢, 邀请她过来, 多半也只是为了看笑话。

李幼笙从小就混时尚圈,对衣服和珠宝满怀热忱,她那样说,大家便注意到,沈林欢穿的衣服,过季过时很久了,就笑说,沈家最近这么寒碜了吗,连衣服都买不起了,几年前的礼服,都还穿着……

沈林欢抬眸扫了对方一眼,轻轻笑着颔了下首,她不在意这些,也就不觉得讽刺,只是情绪上的敌意,她察觉得一清二楚,站在角落里,有些出神地和周芙讲着话。

她不想争吵,偏有人追着嘲讽她,陆尧端了杯果汁过去给她解了围,末了,那些人走了,沈林欢和他并肩靠在长桌前站着,她偏头,说:“谢谢。”

陆尧侧头看她,她很高,那会儿就已经到他鼻尖了,礼服把她的腰掐得很细,层叠的纱摆下,两条腿笔直匀称。

她察觉到他的目光,略带了几分自嘲,“连你也要笑我的衣服?”

沈家确实是落魄了,那段时间家里愁云惨淡,程之琳已经很久没有给沈林欢添置礼服和珠宝了,以往她是不吝啬给沈林欢在穿戴上花钱的,倒不是疼爱她,只是觉得,沈林欢就像是一个漂亮的展示架,可以极大地满足她的虚荣心。

程之琳毕生追求的,只是别人艳羡崇拜的目光。

陆尧捏了长桌上一颗樱桃吃着,笑说:“要不干脆你做我女朋友好了,没人会再笑你了。”

至少不会在她面前大放厥词。那一瞬间,陆尧内心深处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保护欲。

不怪他唐突,整个私立都知道,陆尧对沈林欢很好,不少人在传沈林欢是陆尧女朋友。

所以他就顺嘴提了一句。

他侧头看她,指尖轻掐着樱桃梗,手心微微出了汗。

她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说:“谢谢,不用。”

说着,冲他点了下头,走了。

陆尧回神,轻踹了桌腿一脚。

她以为他在开玩笑?

……

反反复复,每一次都在他失望的时候给他希望,把他心悬在刀尖上来回折磨。

他想着想着,陡然痛恨起沈林欢起来。她可真是太厉害了,从以前到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拿捏他。

车子停在杏园,杏园在唱昆曲,陆尧进去的时候,戏台上正咿咿呀呀唱着,台下只坐了一个颇年轻的男人,他沉浸在戏词里,摇头晃脑,唱词到一段落,他才睁了眼,眼尾扫到陆尧,起了身,笑道:“哟,十一哥。”

陆尧解开一颗西装扣子,坐下来,侧头看他,“坐。”

那人坐下来,面上仍带着笑,抱怨了句,“我这戏园子,票都卖不动了。”

陆尧不理会他讨要好处的暗示,过了会儿,审视似地看着对方,“沈遇,别跟我卖关子。”

沈遇哈哈一笑,“别人都说你沉稳耐得住性子,怎么在你老婆的事上,总是没耐性呢!”

陆尧瞧着他,哼了声。

沈遇冲旁边招了招手,便有人去拿了份文件回来,恭敬递给沈遇,沈遇打开上面缠绕的绳扣,陡然叹了口气,“违法的事我可不干,只查我能查的。亲子鉴定我是真的查不到,应该是委托给国外的机构做的。云家家里有给吃公饭的保密人员,我可不敢从那边下手。就因为这个,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云朝的女儿哪儿来的,谁敢去硬查啊!”

陆尧皱了皱眉,“别墨迹。”

沈遇终于把文件一摊,摆在他面前,“你老婆好大一盘棋,从她上学那会儿就在摆了吧!”

陆尧很细致地看着,紧皱的眉头都没松开过。

沈遇也不敢多说话,沈风查人查不了太细致,但也凑合,陆尧这次直接越过沈风来找他,显然是动了劲了。

不得不说他那个老婆也真能耐,算计都算计到陆家头上了,嫁给陆尧后,她人在风臣,名下的两个小公司却小动作不断,最近更是□□西进,显眼得很。她在整合沈氏的散股,不知道在为沈家哪位做事。

“估计博盛要大换血了。”

陆尧看完,扔在桌子上,揉了下眉心,沈遇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陆尧摇头,冷笑了声,“不知道。”

他这个丈夫,当得真失败。

沈遇也是唏嘘,和他分析,“一件事呢!潦草开头,多半也是潦草收场。你和她的婚事,本来就过于仓促了些。”

意思是,这世上从没有捷径可走,像沈家,踏踏实实做企业,就算是挤不进上流,家境也是殷实体面的,可错就错在不安分,总想够自己够不到的东西,以至于这些年起起伏伏动荡不安,依旧不能安分。

陆尧娶沈林欢的意图谁也不知道,毕竟谁也想不到,他竟然真的只是因为喜欢,于是各种猜测都有。沈家也趁机在疯狂动作,就为了能抓住这点机会,赶紧站稳脚跟。站稳了,无论陆尧图谋什么,也不慌。

这本就是一条艰难的路,成年人衡量利弊,尤其是他这样的家庭,遇上这种对方要扒着他喝血的,就算是真爱,那也得放弃了。估摸着一个家族都得给他施加压力。

他几乎没阻力地就把沈林欢娶回家了。

但根源不消,那矛盾永远在那里。

有得磨。

没有捷径的。

-

沈林欢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喝了一口冷风,再次咳了起来。

从停车场的电梯上楼,她一直看着手机,陆尧没有回她。

她知道陆尧想听什么,可是她说不出口。

现在还说不出口。

“咳咳……咳……”沈林欢虚掩着唇,眼神冷得没有温度。

可是她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扯着一样疼,那里空荡荡的,很难受。

她以前总想,和陆尧相敬如宾就好,就算被他讨厌也没什么,他喜欢别人也没什么,结婚再离婚也没什么……

但到了这一步,她发现她不想。

脑海里疯狂偏执地想要维持住这一切。

于是不惜铤而走险。

出了电梯,拐过去一个弯,就是公寓的门。

感应灯灭了,沈林欢没有出声震动它,摸黑抬手想要按指纹锁,手腕却被攥住了,来不及反应,一个高大的身体笼罩下来。

熟悉的雪松木质香调,沈林欢呼吸一滞,头顶的声音低沉喑哑,“住在这种地方,都不回家?”

沈林欢觉得自己变得脆弱了,她原本心肠很硬的,觉得这世上没有东西能再刺伤她了。

诋毁不能,侮辱不能,就算是沈伯瑾拿那种恶心的事威胁她都不能。

可是陆尧一句话,她就觉得眼眶发热。

“我怕……”沈林欢哽住。

他却不打算放过她,逼问:“怕什么?”

沈林欢陡然偏头咳嗽起来,陆尧认命地垂下头,拍着她的背,皱着眉,“我不问了。”

声控灯亮了。

沈林欢咳罢,抬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才几天没见,他瘦好多。Amanda说他最近日子很不好过,她陡然心脏扯着难受。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不想他再失望,于是终于还是开了口,“我怕你讨厌我。”

……很害怕。

第28章

28.

沈林欢很早就明白, 把弱点暴露给对方,是件很被动的事。

生杀予夺,全由对方决定。小时候被控制多了,拼命想挣脱, 练就了一身冷硬的本事, 大学时候, 就经常有人说她强势, 喜欢揽权,事事占先。

不甘人后, 不甘屈居人下。

她只是不喜欢被摆布被左右的感觉。

商业如此,感情也如此。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她就已经完全把自己放在了被选择的一方。明明白白告诉陆尧:我害怕失去你。

可是她已经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些了, 她只是不想他再失望。

沈林欢喜欢看他笑。

他其实不是太爱笑的人,加上五官线条偏冷,总给人一种冷寒的感觉,公司私下里都说他手腕强硬, 冷血无情。但其实他本质是个很善良的人, 即便是刀光剑影的商场,做事也总是能留一线。不像她,凡事喜欢做绝, 就怕有人反扑她一口。

可是自从结婚后, 他好像经常因为她皱眉。

上次他把她压在沙发上逼问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那时他慢慢抬身,眉眼里都是失望。沈林欢的心脏也像是被人拿把刀在割。

她对人性不信任到一种病态的程度。可奇怪的, 却总能对他保留一份信任。信任到即便知道和陆家联姻不是稳妥选择, 依旧答应了。

沈林欢看着他, 眨了下眼, 眼睛有些酸涩,喉咙也涩,她吞咽了口唾沫,觉得整个人像是站在悬崖边上。

腰上系着绳子,她亲自把绳子那一头送到他手上,是拉紧,还是松手,全在他一念之间。

甚至哪怕他推她一把,让她往悬崖下跳,她也认了。

陆尧握着她手腕的手更紧了些,眼底情绪翻涌,似乎是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因为那些肮脏事,因为我本身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

又绕到了这个话题,沈林欢觉得头脑发涨,指尖颤抖着,眼神里写满了悲哀。

很多很多,什么都怕。

她从没这么怕过,怕到想一想都觉得呼吸发紧。

陆尧看着她情绪再次变得紧绷,就觉得心口刺得慌,烦躁。

他满脑子的疑问,想弄清楚一切,可沈遇的话点醒了他,他太轻易就把沈林欢娶回家了,没有互相了解,也不知道她的心意,他逼问她做什么呢?

人是他要娶的。那么早就该做好准备,接受一切可能的坏结果。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她不爱他,恨他,厌恶他,甚至要离开他。

可是现在至少知道了,她对他也并不是那么无动于衷不是吗?

陆尧深呼吸了一下,握着她手腕的手松了,然后他顺势抚摸了下她的脸,“我不会讨厌你。”

男人的手掌干燥温暖,只指尖略略发凉,沈林欢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他抬了下下巴,示意她:“开门啊,不让我进?”

“我……”,沈林欢回神,抬手去按指纹锁,摇头,“不是。”

陆尧跟着他进了公寓。

是个单身小公寓,百来平,沈林欢觉得还行,不过对于陆尧这种没经历过跌宕半辈子都顺风顺水且身居豪门的人来说,可以算是很寒碜了。

偃湖公馆的房子,卧室都快要比这里大了。

也没有阿姨,没有司机,更没有管家。

“直接进来吧!”沈林欢把车钥匙扔在玄关,自己换了拖鞋。

陆尧打量了一下房间,轻“啧”了声。

沈林欢问他,“你怎么这么晚出来了。”

他身上还穿着西装,鼻梁上架着眼镜。

像是刚工作完。

陆尧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冲她招手,沈林欢过去,挨着他坐下来。

陆尧把她往怀里带,刚结婚那几天,他就喜欢抱她,挨着坐的时候,他很少会不抱她,沈林欢都有些习惯了。

沈林欢挺高的,踩着高跟鞋甚至能傲视一大半男人。

但陆尧更高,两个人站直了,沈林欢踩着高跟鞋也不过到他耳朵。

她这会儿侧坐在他腿上,陆尧很喜欢这个姿势,但沈林欢总觉得不大自在。

陆尧把领带扯了下来,低声说:“刚从风臣娱乐出来。”

他身子微微后靠,靠在沙发椅背上,自下而上看她,他一只手虚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扔下领带就平放在一侧,他似乎是很累,语气也有些疲倦,凝视她,“帮我把眼镜摘下来。”

沈林欢就抬手去摘他的眼镜,很细的黑色镜脚,无框眼镜衬得人斯文干净,她把眼镜拿下来,那双眼没了镜片遮挡,显得更冷一些。

刚拿下来,陆尧就拉着她衣襟往下扯,让她面对着他,另一只手去触摸她的腰,掐着她纹身那块儿,看着她的眼睛问:“我的名字?”

他记得自己问过她,纹的是什么,她说,随便纹的。那时他没有追问,因为觉得不可能,更不想自取其辱。直到现在,他才似乎有那么点底气。

沈林欢看着他的眼睛,两个人鼻尖都要碰在一起了,她说不出否认的话,只好“嗯”了声。

“喜欢过我?”陆尧声音更低沉了些,手上力道也重。

沈林欢觉得自己心跳得极快。

她说:“嗯。”

陆尧喉结滚动了一下,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是在她唇上啜吻了下,要深入的时候,沈林欢却推开了他。

陆尧脸色倏忽便冷了下来,凝视她。

沈林欢却只是偏头咳嗽了下,皱着眉说:“感冒了,会传染给你。”

陆尧脸色才缓过来,暗骂自己杯弓蛇影。

沈林欢把他眼镜收起来,然后问他:“你吃饭了吗?”

“没有。”陆尧仍靠在沙发背上,目光笼在她身上,好似在默默审视她。

沈林欢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垂着眼睛,索性就不看他,“我给你下碗面?”

陆尧点点头,“好。”

沈林欢便起身去了厨房。

厨房一应俱全,前两天沈林欢开了火,顺便就买了点食材,只是不多。

她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香葱,下了碗清汤面给他。

香气氤氲,陆尧竟真觉得有些饿了。

沈林欢把面盛出来端给他,而后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问:“你自己开车来的?”

“嗯。”陆尧吃东西很斯文,但却并不慢。

“要不叫司机来接你。”沈林欢皱着眉,总觉得他今天很累的样子。

陆尧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眉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不开心,“赶我走?”

沈林欢很快摇头,“不是……”她顿了顿,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那你今晚住这里?”

陆尧反问她,“不愿意?”

沈林欢再次摇头,“不是,只是这边什么都没有。”

陆尧轻哼了声,却依旧没说自己要回去,于是沈林欢站起了身,“那我……去收拾一下房间。”

卧室的床不大,装修这里的时候,沈林欢完全是按照单人公寓的标准装修的,她有些头疼,怕他住不惯。

被套换了新的,香薰挑了木质香,没有他的睡衣,也没有洗漱用具,更没有换洗的衣物……

沈林欢站在床边,紧紧皱着眉。

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尧靠在卧室门口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出声道:“我让人送东西过来了。”

沈林欢这才松了口气,“哦。”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沈林欢去开门,是家里司机,提了两个行李箱过来。

沈林欢张了张嘴巴,说:“辛苦了。”

司机抹了抹汗,“不辛苦。”

门都没进,走了。

沈林欢把行李箱推卧室去,里面有他常用的日用品,几套衣服,甚至还有睡衣拖鞋。

沈林欢把东西收整出来,陆尧正坐在床侧看她的扔在床头的文件资料,关于博盛的。

他仔细研究了会儿,问:“你在替谁弄这些?”看这架势,像是在争股权。

沈林欢把睡衣抱出来,塞到他怀里,“不替谁。去洗澡吧!洗了早些睡。”

陆尧看了她一眼,半晌,啧道:“行,我不问。”

浴室很小,也没有泡澡的地方,陆尧随便冲洗了一下,裹着睡袍出来的时候,她正在给他挂烫西装,陆尧坐在床上瞧她,“沈林欢……”

她回头,眉眼精致,不自觉的冷意从每个毛孔透出来。

“联姻是我主动提的,婚事是我自己选的。”陆尧看着她,很想把心剖出来给她看看,可事实上自己只能一点一点去撬开她,“所以后果也该我自己承担。我不知道你到底瞒着我什么,我也不想再逼问你,只是别让我输得爬不起来,行不行?”

沈林欢愣住,脑子里很乱,不确定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突然想起他以前说:我家没有婚姻失败的例子,我不想做第一个。

她还是不太懂,可似乎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沈林欢指尖微微掐了下手心,把衣服弄好挂在那里备用。

然后走向他,挨着他坐下来。

她低着头看到两个人并排放着的腿,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突然间大脑一片空白。

陆尧一颗浮躁的心这会儿奇迹般平静了下来,目光里只有她垂着的脑袋,纤细白皙的脖颈,脆弱的好像一折就断一样。

明明是个很纤细柔弱的人,可是总是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陆尧叛逆似的,越是难靠近,越想去靠近,他去摸她的脖子,虎口卡在她后颈那里,沈林欢反射性地抬起了头,看他。

陆尧倏忽笑了,“睡吧!很晚了。”

“哦,”沈林欢去拿睡衣,有些呆地顿在原地几秒,“我去洗澡。”

她出来的时候,陆尧已经躺下了,留了一半床给她。

沈林欢却犹豫了,“要不我睡客厅……”

陆尧看手机的目光挪到她身上,眉毛又皱起来,“你能不能不气我?”

沈林欢苦笑:“我怕我半夜咳嗽……”吵醒他。

陆尧招了招手,“别废话,过来睡。”

沈林欢只好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陆尧伸手关了灯。

沈林欢问他,“你明天去公司吗?”

陆尧“嗯”了声。

沈林欢又担忧问:“公司是不是出乱子了。”

陆尧抬手捂住她的嘴:“话怎么那么多,睡觉。”

沈林欢抓住他的手,黑暗里睁着一双眼,眨了两下,觉得像是在做梦。

她到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很多事还想不通,但是陆尧那句话还在脑海里转。

-只是别让我输得爬不起来,行不行?

于是她抓着他手,说了最后一句话:“陆尧,我不会让你输的。”

第29章

沈林欢其实并不太能明白他说的输究竟是输什么。但无论什么, 她应该都不会让他输的。

黑暗里,陆尧凑过去含了下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声说:“说话算话。”

沈林欢“嗯”了声。

她还没琢磨透彻,但他不想离婚这个态度, 她是听明白了。于是紧绷了很多天的神经, 终于还是松了一些。那天她开口先提了离婚, 她以为那是最好的选择, 可一出口,对上他失望的目光, 她就后悔了,后悔到现在。

陆尧这会儿不想要求她太多,沈林欢太封闭了, 像个刺猬一样,你稍微戳她狠了,她就竖起一身的刺防备着。

他更怕他这会儿说喜欢她不在乎她的过去,她反而逃得更快。

她这个人看似强硬, 其实内心软得很, 你若是冷淡些,她还能好好相处,太热情了, 她反而逃得快。苏濛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她最好的朋友周芙都说, 对待沈林欢,不能太热情, 若即若离就好, 她不会走的。

有时候真觉得, 拿她没有办法。

他觉得自己也真是自虐。

一次又一次, 被她折腾来折腾去,每次都要放弃了,都还是忍不住被她勾回去。

陆尧想着,气愤着,又咬了下她的耳垂。

恨不得把她咬哭了。

可他知道她不会哭,他就没见她哭过,这女人是真的冷血无情。

沈林欢耳垂极敏感,黑暗里,她面红耳赤的,呼吸也乱了,蹙着眉推了他一下,不想扫他的兴,可还是不得不提醒,“我感冒,而且来例假了。”

陆尧哼笑了声,“我不干什么。”

呼吸扫在她脖颈,灼热烫人。

沈林欢便不抗拒了,任由他作为。

陆尧察觉到她的纵容,失笑。有时候觉得她精明得可怕,眼神扫过去,旁人那些龌龊的心思,似乎无处遁形。她对人性中那点儿劣根性,把握得精准透彻。

但在某些方面,她又迟钝得可怕。

“男人说什么你都信。”他的声音就在耳朵边,呼吸洒在那里,她想躲,身子却被他手臂勾着。

他没忍住,问她,“谈过几次恋爱?”总觉得像是没有,更觉得不会有人像自己这么迁就她的性子了。

沈林欢沉默片刻。

他也不着急,只是眉眼稍微带些冷淡,不大想听,可又忍不住想知道,过问另一半的情史,大概是任何人都不能免俗的事。

他先自我坦白了,“我谈过一次。”

沈林欢头微微侧了下。

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只能听见她凉薄的声音,“崔小姐吗?”

陆尧回答简短,“不是。”

沈林欢想了一下,没有听说过,或许是在国外那几年吧!他这样的人,自然不乏追求者。

这么一想,只谈过一次,倒还是少了。

“我……两次。”沈林欢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陆尧暗暗咬着牙,“两次?”

除了云朝,还有别人?

他故作不在意地问,“哦,大学时候?”

“嗯,我……那会儿公司里的一个男孩。”沈林欢不太擅长跟人讨论私事,也从来没有倾吐过心事。说话都有些磕绊。

就连对着周芙都不大能说得出口,每次都是简短交代两句,周芙练就一身猜她心事的本事,她这种性格,这么久周芙都没厌弃她,也是她一直不太能理解的。

男孩……

“比你小?”陆尧问。

沈林欢“嗯”了声,“小……三岁。”

呵呵,她公司注册的时候,大学都快结束了,她那会儿才二十二三,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屁孩?

她这种人,确实招小男孩崇拜,年轻热情的小鬼,死缠烂打,她肯定招架不住。

“现在呢?还在你公司?”如果他没记错,沈遇给他的资料,员工流动几乎没有,就是说,那公司一直就那几个人。

沈林欢点点头。

陆尧觉得牙酸,“不觉得别扭?”

分手了还在一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

那男的也是,不懂避嫌?

“他工作能力很强。”而且公司性质和别的不一样,找一个信得过又合得来的人不容易。她工作一向不掺杂私人感情。

但说完,又觉得不对劲,于是迟疑问了句,“你……介意?”她眉头皱起来,因为就算介意,她也没办法把人开除的。

陆尧磨牙,“不介意。改天介绍我认识一下。”

沈林欢:“……他挺不错的。”

陆尧再次捂住了她的嘴,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睡觉吧!”

“当着我的面夸前男友,你可真是个人才。”

迟早被她气死。

沈林欢想要辩解,“不是……”

陆尧捂她嘴捂得更紧了些,“别说话了,睡觉!”

不想听。

-

沈林欢睡眠时好时坏,睡眠不好的时候,就很多梦。

她很少做好梦,都是坏梦,梦被恐惧和恶意填满,醒过来总是觉得后脊发凉,茫然失神。

但她这晚的梦倒是还温和。

梦见自己在海上飘,身下是个很小的船,但船上有一只很大的鱼,大鱼好像很不耐烦呆在小船上,沈林欢就好几次想把它放进海里,它却又不愿意下去。

“那你不要乱动,船会翻的。”沈林欢把自己缩在一旁。

大鱼把尾巴甩过来,正好甩在她腿上,沈林欢无奈地把它腿拿下去,说:“很疼。”

大鱼便不甩尾巴了,它让自己倒在船上,头正好搁在沈林欢的膝盖上,沈林欢觉得它可能太累了,也可能缺水快死了,于是陡然心疼起他来,她把他往怀里抱了抱,说:“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大鱼用尾巴拍着船板,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沈林欢觉得大鱼很怪。

但她自己也是个怪人。

两个人怪物是可以在一起的。

沈林欢就不想再把它推下海了。

或许是一只喜欢陆地的大鱼呢?

-

陆尧六点的飞机,要飞去多伦多,但Amanda五点联系他的时候,他让改签到九点,八点又联系的时候,陆总说改到明天吧!

陆尧是个工作狂,很少因为私事耽误正事,于是Amanda多嘴问了句:“陆总您那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老婆生病了,我陪她一天。”

Amanda“啊”了声,“好的陆总,祝夫人早日康复。”

“谢谢。”

挂了电话,陆尧换衣服,看床上的沈林欢,她这会儿有些呆,被子盖到脖子。

沈林欢的病没什么,那天淋了雨,发了烧,退烧后就一直时不时咳嗽,懒得吃药,她只是情绪太差了,所以看起来病得很重的样子,她昨晚怕吵到他,特意去找了药去吃,一夜也没有咳嗽。

做了很长的梦,醒过来的时候,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以前沈林欢睡着了就喜欢靠他很近,可是从没有一次像这样抱得那么紧。

她猛地松了手,想逃离案发现场,陆尧捉住了她的手臂,把他困在怀里,嗤了声,“我还以为你趁我睡着,准备谋杀亲夫呢!”

沈林欢抓了下头发,醒得太突然,心脏狂跳,“对不起。”

陆尧觉得好笑,“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一睡着就对我‘上下其手’。仗着自己来例假行凶?扯都扯不下来。”

她睡着了倒是显得可爱很多。只是不知道做了什么梦,一晚上都在试图抱他,扯下去就蜷在角落,一副被抛弃的样子,他没办法,只好又扯过来。

原本安分了,早上直接搂住他的脖子,紧紧勒着,都快把他勒断气了。

挨得近,沈林欢能察觉到他起了反应,情绪也浓烈,于是她问了句,“要不我帮你吧!”

“补偿呢?”

“嗯。”

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他都快平静了,结果她认真过来拆他的睡衣。

……

没干什么,但沈林欢还是第一次主动,于是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陆尧笑了声,“不起床?不上班?”

沈林欢这才掀了被子,“上班。”

说着,仿佛才想起来他刚刚的电话,“你不去公司了?”

挚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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