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可婚姻没有那么简单。

他想和她好好过的。

可她不相信他,防备他, 隐瞒他。她什么都不说,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可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挑动他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就像上学那会儿, 他对她所有的好意,她轻飘飘就全拒绝了。旁人调侃他竟然也有被异性拒绝的时候, 他浑不在意说:我想对她好是我的事,她接不接受是她的事。

可他不是情圣, 他对她好, 只是想得到她而已。

他好几次扭头看她, 希望她可以开口,随便说什么都好。

随便什么,哪怕只有一句。

他在心里求她说句话。

她可以不爱他,可至少有一点点感情的苗头也好,他可以去培养。什么也没有,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自处。

哪怕她说她喜欢云朝,哪怕洛洛真是她的孩子,哪怕她承认她并不想嫁给他只是不得已。她只要说以后跟他走,他就可以把以前都抹煞掉,当做不存在。

“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下车的时候,陆尧抓住她的手,她手凉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唇色也发白。

她那么骄傲的人,一次一次被父母逼迫,该有多绝望。

陆尧觉得自己应该心疼自己,可他这会儿却还没出息地心疼她。

以前只知道她父母不怎么样,听到很多事,每次都会感叹,沈家人有病吧,可他从小家庭氛围良好,见识过的父母长辈当中,强势也好偏执也罢,大体都是爱自己孩子的。

可今天去了她家里,第一次正面她的父母以及伯父伯母,似乎才能真切感受到她父母是个什么样的人,短短一顿饭的时间,即便是克制着,也时不时流露出对她的不满,以及掌控欲。

今天因为他在场,还顾忌着,那么平日里是怎么样?

他不敢想。

只觉得她家里人真真切切有病。

沈林欢侧头看着他,嘴唇微微动了下。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要说什么。

可是她只是摇了摇头。

陆尧倏忽松了手,扯着唇角勾起一个凉薄的笑,“好。”

沈林欢心下狠狠一跳,没来由的难受。

她吞咽了口唾沫,强撑着下车去。

脑子在极速转动着。

每一帧都有沈伯瑾带笑的面容,笑里藏着刺,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你那些小动作,逃不过我的眼。

她有些想吐,恶心透了,从小到大,每次想到都恶心。

她越难受,就越冷静,表情平淡如水,凉得很。

沈林欢进了客厅,大脑塞得太满,她坐在沙发上缓了会儿,重新梳理了一下思绪。

陆尧在车上接了个电话才下来,进了客厅朝她走过来。他看着她,眼底带着一丝冷寒。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你问我为什么同意和你联姻,那你又为什么答应和我联姻?”

沈林欢被他这样看着,觉得胸闷,想站起来。陆尧却长腿微动,压住了她的膝盖,俯身,手撑在沙发背上,将她困在那里,俯身凝视她眼睛。

沈林欢手不方便,于是连抵抗也显得没有力气,那双薄情的眼里,淬了冰一样,总是看不到一点情绪。

她抬头回看他。

陆尧眼神带着审视,分寸不让。

陆尧之前托人去打听云朝和沈林欢之间的事。

大约沈风早就查好了,不想说,刚他又催了一次,沈风才迟疑说了句,“你不是想通了吗?”

瞧着陆尧态度坚决,才在那头犹豫着一五一十交代了。

沈家看中云家挺久了。沈林欢原本是不同意和云朝谈的,但沈家那会儿沈老太太缠绵病榻,沈林欢从小到大,薄情冷硬的很,唯独奶奶的话她听。

那老太太从小待沈林欢不错,临终也想看孙女有个归宿,程之琳就去老太太耳朵边吹风,然后沈家人又软硬兼施地逼沈林欢答应见面了。

不过她和云朝统共没见过几面。

之后就互不联系了,然后没过多久云朝领回来一个女儿,圈内哗然,再之后,沈林欢突然就答应了和云朝交往。

直到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程之琳又突然犹豫了。而那时,云朝已经打算跟沈林欢求婚了。

听说,求婚戒指都买好了。

沈风在电话里复述完,沉默了会儿,之后的事就很简单了。不用他再说,陆尧都知道。

程之琳试探陆家后,陆家透露了结亲意图,于是程之琳很快高高兴兴就把目标对准了陆家。

即便陆尧没露面,陆家想尽快办婚礼,沈家也表示完全没问题。

过程很顺利,陆家不费什么力,因为沈家非常主动。

但这个主动,包不包括沈林欢?

大概率是不包括的。

陆尧这会儿,有一种自己是拆散她好姻缘的混蛋的感觉。

他想听她的想法,恨也好,怨也好,什么都好,只想听她说。

沈林欢冷淡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缝,“陆尧……”

“说实话,”他继续逼问。

“我们……”沈林欢喉咙干涩,“改天再说可以吗?我很累。”她语气依旧平淡,但她自己知道,她快撑不住了。

他那么聪明,一定知道了沈伯瑾话里有话。

可沈林欢不想说。

真的不想说。

她现在脑子很乱,拼命在分析沈伯瑾的意图。他知道了,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看起来并不意外,那么是很早就知道了?

陆尧仍凝视她,毫无松动的迹象,“沈林欢,我们坦诚点儿行不行?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好好过?不坦诚怎么好好过?”

沈林欢觉得自己头疼得像是裂开了,又像是无数根针一齐扎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沈伯瑾,沈伯谦,程之琳,奶奶,沈林杰,沈林阆……无数人在她脑子里转。

还有云朝……云朝对她说过,“你嫁给我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那时说:“我知道。”

“沈林欢,说话。”陆尧眼神凛冽看她。

她眼皮轻阖了下,脱口而出,“陆尧,我们……离婚吧!”

她一直跑,一直往前跑。可她从来都知道,不是因为她跑得不够快。

她陡然觉出一点悲凉来。

陆尧瞳孔骤缩,顿觉讽刺,他刻意维持的平衡,还是被打破了,他嘲讽一声,“所以你确实很早就在琢磨离婚了是吧!不想坦诚,不想跟我好好过,只想离婚是吗?”

沈林欢头疼得快要炸开了,“陆尧……”

别问了,求你了。

陆尧依旧逼视她,不让她逃避,“沈伯瑾拿什么威胁你,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开口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亲子鉴定的事我也知道了,是关于你的?”

沈林欢眉梢微动,想起那天和云朝说话,回身的时候,周管家就在身后,大概是周管家告诉他了。或者他从别处知道了。

他们这些人,想知道什么,总能知道的。

沈林欢看着他,“嗯”了声。

“你跟谁的?你不是沈家亲生的?”陆尧心脏一沉,瞧她想别过脸,抬起一只手捏她的下巴,迫使她和他对视。

“是亲生的。”

亲生的,逃无可逃。

两个人挨得极近,呼吸缠绕着,沈林欢避无可避,更觉得难堪悲凉。

她不再说话,唇抿得极紧。

脸像一张白纸,毫无血色,淡漠冰凉。

陆尧等着,等了半分钟,忽地自嘲一笑,“沈林欢,我只问你这一次,你说什么,我都不计较。”

沈林欢喉咙滚动了一下,嘴巴像是锈住了。

她紧紧咬着牙齿,慢慢的,尝到了一点儿铁锈味儿。

陆尧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慢慢轻了,捏着她下巴的手也松了,他站直了,只腿依旧抵着她的膝盖,俯视她片刻,瞧她没有继续说的意图,点点头,“好,算我贱。”

抵在她腿上的重量也没了,沈林欢觉得自己像是突然从二十层楼坠下来,他抬腿走的那一刻,她终于开了口,“对不起!”

陆尧,对不起。

陆尧终究还是停留了一瞬,回头看她,“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沈林欢还是看着他,什么都不说。

陆尧这次没等几秒,嗤了声,走了。

他直接离开了别墅,驱车离开,不想再看到她。

屋子里安静下来。

安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

沈林欢听到自己的呼吸,她仰着头,仿佛快要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了一样,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再低头的时候,冰凉的液体滴落手背。

她抹了一下,抹到了眼泪。

她凝视了会儿自己的手。

她竟然哭了。

像她这样的人,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她收拾好了东西,托着行李箱放在了自己的车上。

周管家追出来,皱着眉,“夫人,您去哪儿?”

沈林欢深呼吸了一下,扯了下唇角,“我出去住几天。”

第25章

25.

沈林欢有一套公寓, 买来就没有住过,没有机会。

她有时候觉得是家庭给了她枷锁,有时候又觉得是自己给自己枷锁, 很多时候她想做个普通人,普通家庭,普通父母, 什么都很普通就好, 可这种假设本身就毫无意义。

她从物业那里拿了钥匙, 把行李拖了进去, 打了保洁公司的电话,让人上来加急收拾了一下, 自己去楼下超市买东西。

她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住, 那会儿大伯给租了一套小公寓, 在学校边儿上。

她和学校的人处得不太好, 更多时间放在学业上。

她记得班长是个女生,学业也很好, 有段时间经常请教她问题,有一次问她可不可以去她那里学习。

她同意了。

班长进了门, 在玄关处换了鞋, 很惊讶说:“这里租金很贵吧!”

她点点头, “不便宜。”

班长有些艳羡,“你爸妈对你真好。”

她一愣,旋即笑了下,没回答。

从外人眼里来看, 他们似乎对她真的很好了, 极尽物质的供养, 小时候无论父母怎么对她,她都觉得,他们是爱她的。

不然不会在她身上花费那么多心思。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大伯和母亲拥抱亲吻着钻进车里,在车上行不轨之事。

她僵硬在那里,站在很远的地方,看母亲最后从车上下来,一边走一边扯衣服。

她看见母亲和父亲时不时吵架,程之琳总嫌弃沈伯谦窝囊,一辈子跟着沈伯瑾受气。

她看见沈伯瑾总是训斥孩子一样的语气训斥父亲。

看见母亲和大伯在餐桌上眉来眼去。

听见过父亲逼问母亲和大伯的关系,听见过母亲的嘲讽:“你是个男人你去问你哥去啊?”

父亲不敢,在大伯面前还是唯唯诺诺。

程之琳一直想要一个儿子,她指望不了丈夫,就想指望儿子,可她要不来,生沈林欢的时候伤了身体,一次又一次习惯性流产,最后子宫薄到要破,医生严厉警告她不要再尝试,不然子宫都保不住,她哭了一大场,然后阴毒怨恨地看着沈林欢,好似看到一个十分恶心的东西。

那个眼神,沈林欢做噩梦的时候经常梦到。

-

陆尧接到家里电话,整个人都寒下来。

沈林欢从家里搬出去了。

下定决心要离婚了?

沈风坐在他对面,看他那表情,摇摇头,“不是我说,你太着急了,明明费点儿心都能查到的东西,你非得去逼问她,她不想说你逼她有什么用。”

陆尧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大口,表情冷冰,“纹身的事我可是查了,自取其辱不是,连楚邵都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她。我就是想不明白,我说得那么清楚明白,她为什么还是不开口,我就觉得我在把一块儿石头往怀里捂。”

沈风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呗,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陆尧嗤了声,杯中酒一饮而尽,“你说的对。”

-

雨越下越大,似乎又要经历一场暴雨天。

沈林欢抬头看看天,没有带伞,只好走得快一点,到了家,还是淋得半湿。

暴雨连着暴雨,似乎没有晴日了。

保洁已经走了,屋子里干干净净,她把自己陷进沙发里,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反复回想陆尧说的话,这会儿才能意识清晰地去回忆。

每一句都像刀子。

好几次她都想告诉他,可是一抬眼看到他干净的眼神,就觉得自己心脏疼得都要死去了。

难以启齿。

她自诩冷静的,这辈子都没有过失控的时候,就连知道母亲和大伯苟合又听到父亲逼问母亲沈林欢到底是谁的孩子,最痛苦的时候,她只是从家里走出去,走了两个小时,冷静下来后,去见了周芙一面,看到一个干净的人,以获得片刻的喘息。

周芙问她脸色怎么那么差,她说饿,很饿,没人给她做吃的。

周芙就真的觉得她饿,一边骂她爸妈神经病,怎么总是不让好好吃饭,一边拉着她去餐厅,她吃了一大碗粉,吃到想吐,胃填满了,就不想别的了。

那天也下雨了,周芙要找表哥,顺便带她去纹身店躲雨。

她表哥在院子后头,周芙让她等着,自己去找表哥了。

沈林欢坐在那里,外面雨越下越大,楚邵在旁边和她搭话,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不开心。

沈林欢认得楚邵,因为陆尧才认识的,那时的沈林欢总是会时不时去关注陆尧,年少那点小心思,藏得极深。

沈林欢本就不爱说话,那会儿更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但楚邵是个话痨,叭叭叭不停说,最后沈林欢还是应了声,“就……像是下雨了,踩了两脚泥,甩不掉。”

楚邵听不懂这么抽象的话,只是大意猜出来她遭受挫折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小小年纪就该开心点儿。”

她点点头,不想再说话。

旁边人在哀叹最近生意好差,只能拿猪皮练手了,好可怜。

沈林欢眉梢微动,忽然问了句,“可以给我纹一个吗?”

楚邵问她想纹什么,她脑子里空了片刻,对纹身并不了解。

“喜欢的图案?或者风格?”楚邵给她意见,“一般是纹一些具有纪念意义或者彰显个性的东西。或者我拿纹得多的给你挑挑。”

沈林欢想了会儿,在纸上写了一串字母。

脑海里听到具有纪念意义几个字最先跳出来的东西。

楚邵拼了一下,“lu yao。”他嘶了声,“这串字母怎么这么让人不爽呢?”

沈林欢垂着眸,没吭声。楚邵也没深究,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提醒她,这个年纪,纹人名的话,以后百分之九十九是要后悔的。

她平静地摇摇头,“没事,纹吧!”

见他固执,楚邵“啧”了声,“先说好了啊,未成年不给纹。你成年了吧?”

沈林欢把身份证给他看了眼。

楚邵很少见过这种好好学生一样的孩子来纹身,笑了声。

周芙回来的时候,沈林欢已经纹好了,周芙吓到了,反复问她,“真纹了?”

像是不相信沈林欢会纹纹身。

然后去看那串字母,不可置信道:“不是我想的那个吧?”

沈林欢沉默点头。

周芙追着她,“人刚撩你你还拒绝呢!”

沈林欢没头没脑说了句,“他太……干净了。”

适合远远看着,放在天边,想一想就好了。

周芙不理解,“说得好像你不干净一样,你这么好,很般配啊!虽然……虽然家世是差得多点儿,但他都撩你了,肯定是不在乎嘛!”

沈林欢摇摇头,“你不明白。”

他就像一个干净温暖的大房子,是她理想中的家的样子,可她两脚泥,连门槛都没勇气跨过去。不是没有勇气,是怕脏了他。

……

沈林欢从回忆里抽离,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她拿着手机打开陆尧的聊天框,输进去字,再删除,反反复复好多次,额头开始冒汗,胸口闷得喘不过来气。

她指尖都发着颤。

想起刚结婚那会儿,陆尧经常呛她,似乎对她很不满的样子。

那时反而没那么难过。

可是这会儿脑海里,只有陆尧冲她笑的样子,他喂她吃饭,学三岁孩子撒娇,关太送她的羊脂玉手镯,赵卿之关心的目光,十二挽着她的手臂叫她十一嫂……

她狠狠吞咽了口唾沫,嗓子干得快要裂开。

恐惧感再次降临。

她以为自己长大后再也不会害怕不会无措了。

可今天从早上起来就如影随形的恐惧,直到这一刻她才彻底明白。

她不怕父母了,也不怕大伯了。

这么多年,她已经修炼的什么都不怕了。

可是她很害怕陆尧知道她那些肮脏得见不得光的龌龊事。

她不应该答应联姻的。

她太自私了。

她就不该怀抱侥幸。

电话声打破了沉寂,她才想起来喘口气。

是云朝。

她下午的时候问过他,她托他做亲子鉴定的事,都有谁有可能知道。

他开门见山地问:“谁知道了?”

沈林欢声音沙哑,“我大伯。”她嘲讽一笑,“我的……亲生父亲。”

云朝沉吟片刻,“陆尧也知道了?”

“没有。”她苦笑了声,这个东西说出来她都怕脏他耳朵。

“那你打算怎么办?”云朝有些唏嘘。

沈林欢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终于从失控中找到理智,语调恢复无波无澜的状态,“沈伯瑾拿这个事威胁我,无非是赌陆尧在我心里的位置,觉得我不会拿陆尧名声当儿戏。他得意着呢!但要是觉得我就拿他没办法,也太可笑了。”

挂了电话,她又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沈伯瑾赌得很对,她不会容许自己成为陆尧干干净净人生上的一个污点,让别人提起来就说一句,他老婆是母亲和大伯哥□□生下的孽障。

沈林欢指尖还发着颤,她两只手狠狠交握片刻,顾不得右手的疼痛,靠那点儿疼来麻痹自己,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她打了个电话,“我之前叫你收购的股份,收了多少了?”

第26章

26.

沈林欢坐在露天咖啡厅里, 一身黑色西装,格纹的内衬,头发半垂下来, 眼神和表情都带着几分凉薄。

她右手仍缠着纱布,薄薄一层,已经不疼了, 只是为了遮挡仍触目惊心的硬痂。

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 目光逼视对方, “沈先生很不好约。”她看向对方, 情绪没什么起伏,仿佛刚刚把做空报告发给对方威胁的不是自己一样。

她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老实憨厚。

但沈林欢知道, 这是一个难啃的骨头, 他没看起来那么木讷。

沈瑞生倏忽笑了笑,“说起来, 你还要叫我一声叔叔。这事、办得不太地道啊!你想做什么?”

沈林欢微微掀了下唇角,“我要您手里, 博盛那百分之七的股份。”

沈瑞生表情愕然片刻, 似乎是有些意外, 很早之前就有公司有意收购他手里的股份,但对方给的价格他不满意。后来因为博盛似乎要搭上风臣这艘大船,就想捏在手里了,但对方非常执意, 他拒绝过好多次。

只是没想到……“一直要收购我手里股份的, 是你?”

沈林欢沉默看他, 不置可否。

沈瑞生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借此来缓一下情绪,顺便打量对面坐着的女人。

从某种角度来讲,沈林欢是那种攻击性很强的人,在博盛分公司的时候就表现的很明显,沈瑞生见识过她的手腕,做事毫不留情,一点情分都不讲。

沈伯瑾也对她也多有忌惮。

“威胁我?”他之所以会坐在这里,是因为收到了一份文件,天维乳业做空计划可行性报告。

他当时收到的时候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

出于谨慎来了一趟。

看到沈林欢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

沈林欢抬腕看了下表,不想浪费过多的时间,“只是两手准备,我喜欢万无一失。”

她没打算做空天维,但对他手里百分之七的股份势在必得。

沈瑞生对上她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出太多有效的信息,只能察觉这个女人的沉稳冷静,以及琢磨不透。

天维的财报他最清楚,沈林欢至少调查天维三个月之久了,如果任由她作为,他不确定天维是否可以扛得住。

可是他想不通,沈林欢费这么大劲,到底要做什么。

“只是要博盛的股份,何必动这么大干戈?”

沈林欢转了下眼珠,“我说了,只是两手准备。”

“你替沈家来,还是陆家来?”沈瑞生非常好奇。

沈林欢微微蹙眉,似乎对他的多话不满,再次扫了眼腕表,状似不耐地轻敲了下桌面。

沈瑞生赶在她耐心告罄之前,点了头,“好,我答应。”

沈林欢随即便起了身,抬手和他轻握,“合作愉快,我的律师很快会联系你。”

-

缠绵多日的雨还没停,沈林欢撑着一把黑骨伞,进了一座商厦,商厦已经很旧了,楼上都是一些小公司,一层楼甚至七八个公司在办公,豆腐块一样挤在这里,沈林欢进了九层一个挂着珂琳Clean标志的小隔间,里面只有三个人,前台空置,办公区坐着一男两女,其中一个蓬头垢面正趴着在睡。

男人很年轻,约莫只有二十出头。只剩下一个齐整体面的女人,此时正拿着化妆镜给自己修饰已经很精致了的妆容。

男人最先看见进来的沈林欢,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欢姐!”

沈林欢“嗯”了声,在一台电脑前坐了下来。

睡着的女人终于抬了头,迷迷糊糊问,“顺利吗欢姐?”

补妆的女人抿了抿嘴唇,笑道:“欢姐出马,可能不顺利吗?”

沈林欢盯着大盘走势看了会儿,最后揉了揉发紧的鬓角,叮嘱:“别掉链子。”

三个人齐齐严肃了一瞬,“放心欢姐,虽然仓促了点儿,但我们准备也挺久了,你放心。”

男人迟疑了下,“不过……欢姐,博盛那边好像快反应过来了,很容易就能查到你这里了。”

沈林欢表情并无变化,“没事。”

早料到。

沈林欢从珂琳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冷风吹在脸上,刀剐一样。

她拢了下衣服,掩唇轻咳了声。珂琳的三个员工也陆续出来,看了她一眼,“欢姐,去看个医生吧!好几天了。”

沈林欢松开手,“没事。”

她上了自己的车,玛莎汇入夜晚的车流。

车子最终停留在墓地,她去给奶奶上了一炷香。

为自己即将做的大逆不道的事。

从墓地出来,她一边咳嗽,一边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钟,应该下班了。

于是她问了Amanda:【今天……还好吗?】

Amanda很快回复了:【不太好。】

沈林欢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Amanda:【陈总的事起了连锁反应,临时开了股东大会,都要陆总移权,陆总现在,腹背受敌。】

沈林欢眉头狠狠皱着,最后没忍住,拨了电话过去,“那他怎么样?”

Amanda的声音带着迟疑,“不太好,陆总最近情绪很差,好像还生病了。谭总那里也在施压,想要控财务的权。”

沈林欢一着急,又咳嗽起来,咳得狠了,觉得肺都要咳出来了,这是要架陆尧的权?

“莫总那里呢?”沈林欢觉得陆尧不至于会被逼到这步程度。

Amanda声音有些不自然,先问了句,“你也生病了?”

沈林欢摇摇头,“我没事。”

Amanda这才回答她:“莫总和李家是表亲,之前就一直撺掇陆总和李家联姻,陆总不是没答应,现在装聋作哑袖手旁观呢!”就差落井下石了。

沈林欢喉咙一梗。

Amanda又透露了些,“公司里都传,陆总要和你离婚,然后和李家结亲呢!”

李家的千金比陆尧还要大三岁,倒丝毫不介意陆尧离婚后再结婚。

沈林欢依旧不说话。

Amanda问了句,“你和陆总?”

沈林欢抿了抿唇,“……我只是有些私事要处理,过两天就回去了。”

她挂了电话,却是沉默很久,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他在公司里怎么样,他那么骄傲的人,一定受不了被逼迫,但沈林欢设身处地地去想,也觉得和李家联姻是个很好的选择。

李家的千金沈林欢见过,样貌出众,气质温婉,如果不是自身太挑剔,早很多年就是无数世家趋之若鹜的结婚对象了。

沈林欢打开聊天框,给陆尧发消息:【我今天来祭拜奶奶。我奶奶生前待我很好。】

她盯着聊天框看了会儿,他依旧没有回。

她也不在意,发动了车子。

-

Amanda挂了电话,有些紧张地站在那里,陆尧就在她对面,他今天戴了副无框的眼镜,气质平添几分斯文,却并不显得柔和,更冷了些,看着她,问:“她经常和你联系?”

Amanda陪着陆总来风臣娱乐的大厦,这个点,还没有下班,灯火通明的大厦,人不多了,只几个部门在加班,刚刚沈林欢发消息的时候,陆总闭目在休息,Amanda就拿着手机回了两句,没想到沈林欢突然拨过来电话,陆总睁了眼,扫了她一眼,她便心虚道:“沈助。”

陆总抬眼,气势迫人地看着她,“免提打开。”

Amanda来不及多思考,只好开了免提。

每说一句话,都要看一眼陆总。

只是没想要,沈助问陆总情况的时候,陆总用口型提示他,“不好。”

她只好配合陆总卖惨。

这会儿挂了电话,陆尧沉默审视她,Amanda摇摇头:“偶尔会问一句,应该是……关心您的现状。”

陆尧嗤笑一声,也没见她主动过来关心他,跑别人那里关心个什么劲。

走了一周了,只走的那天发个消息告诉他:【我有点私事,可能要在外面住几天。】

是要吊着他是吗?

陆尧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觉得他上辈子大概欠她。

陆尧脑海里都是沈林欢的咳嗽,他皱着眉头,想不通才几天她就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的。

更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这么贱。

手机响了下,是沈林欢的消息。

【我今天来祭拜奶奶。我奶奶生前待我很好。】

他烦躁地看了眼,往上翻了翻。

都是她没头没脑的话。

【我有点私事,可能要在外面住几天。】

【我今天去见了云朝,云朝是个医学博士,我和他认识很早。我以前是打算学医的,不过后来改了志愿。】

【上大学的时候,我注册了一个小公司。带上我,只有四个人。】

【博盛其实是个空壳子。】

……

只第一条,他回了一个【嗯。】

后面的都没有回。

大意能猜出来她在顾左右而言他,想解释,却无法开口,只能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入手。

所以他在耐心等着。

他知道沈林欢清楚,他在等什么。

但这么多天,她依旧没有准备好。

陆尧再次狠狠扯了下领带,领口半敞着,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

更不知道沈林欢到底要怎么样,说离婚,又吊着他,不想坦诚,却又作出一副要坦诚的样子。

陆尧点燃一根烟,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眺望。

风臣娱乐的副总过来请示,“楚妍知道陆总在这儿,想见您一面。”

陆尧想起一些不好的记忆,冷漠地回了句,“不见。”

副总的秘书离开了会儿,没多久,陆尧的电话响了。

楚妍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陆尧,你要不要这么记仇。我好好的代言你给我弄黄了。”她最近诸事不顺,几乎都和风臣有关,主要是她心虚,总觉得陆尧在搞她。

挚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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